元朗离开洛阳前往盛乐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,一方面是一行人本就轻车简从,另一方面则是另有一件大事,无形之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:
新帝既然已经回到了洛阳,接下来自然该论功行赏、分爵授土。
那么多的从龙之士、鞍前马后效死之人,谁不盼着这一天呐?
六镇旧部、晋阳武勋、河北门阀,乃至身段柔软第一时间归顺的魏室故臣,无一不屏息凝神,等待着太极殿上传出的封诏。
这一日的太极殿,气象果然和往日大不相同。
殿阶前新铺的猩红贡毡厚实庄重,自御座下一直延伸至宫门之外,远远望来十分庄重。
两侧持戟而立的甲士皆是从勋贵子弟中精选出来的魁梧儿郎,玄甲冷锐,肃然无声。殿檐下垂挂的铜铃随风清响,一声声荡过层叠的宫阙楼观,最终消散在空旷的广场之上。
御座巍巍,依旧矗立在丹墀尽头。
一切好像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,只是御座之上的人,如今变成了高欢。
他目光扫过殿内黑压压的群臣,阳光从殿门斜射而入,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,更显得眼睛深不可测。
“众卿起身。”
声音虽不甚洪亮,却字字沉厚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下方众人闻声齐整地直起身躯,但还是垂首屏息,无一人敢抬头直视上方。
高欢微微侧首,一旁的司马子如立刻会意,手捧一个木盘趋前两步。
盘中整齐排列着三枚玉印——螭钮白玉、龟钮青玉、螭虎金印,正是受禅当日燔柴告天时所用的传国重器。
如今四方初定,乾坤再造,皆赖诸卿勠力同心,舍生忘死。”
高欢感慨道:
“朕不敢或忘殊勋,今日正好趁此机会论功行赏,以彰忠良。”
他的目光掠过位列最前的几位心腹重臣,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。
“窦泰。”
被点到大名的虬髯将领身形猛地一震,大步出列,单膝跪地:
“臣在!”
高欢凝视着这位应当算是连襟的心腹爱将,窦泰有勇有谋,刚毅果决,军政皆能,这么多年年功劳比侯景只多不少,但相比之下又比侯景全能一些,实乃罕有的全才。
想到这里,高欢心头不由泛起几分欣慰。
“晋窦宁世为大司空,迁广阿郡公,授骠骑大将军,开府仪同三司,领六州流民大都督。”高欢语速沉缓,一字一顿:
“都督桓、肆、并、汾、朔五州诸军事。”
话音刚落,殿内登时响起一片极力抑制的抽气之声。这几道旨意连缀而下,非但将山西核心五州的军政权柄尽数付与,更兼总揽六州流民屯田户籍之重务,恩宠之隆,权责之重,满朝文武可算是无出其右。
几位列班的元魏旧臣迅速交换眼神,惊疑不定。
他们虽早预料到窦宁世此次必会获一显爵,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是“大司空”之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