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汉怔住,干裂的嘴唇抖了抖,却没说出话来。他身旁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却猛地抬头,眼中迸出光亮:
“阿爷!咱们被抢走的地……能拿回来了?”
坊正没答话,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
“赶紧干活!别误了时辰!”
老汉却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额头重重磕在泥泞的地上,声音哽咽:
“世子……世子是活菩萨啊!”
洛阳南郊,一片开阔的荒地上,早已搭起高台。
高澄一身素色锦袍,腰间悬剑,负手而立。
他身后,崔季舒、陈元康等人肃然而立,再往后,则是数百名披甲执锐的晋阳精锐,铁甲森然,杀气凛凛。
台下,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空地,有衣衫褴褛的佃农,有面黄肌瘦的流民。
高澄目光扫过人群,缓缓开口:
“今日召诸位前来,只为一事——”
他顿了顿,声音提高了几分:
“归还尔等被豪门侵占的田地!”
话音一落,台下瞬间炸开了锅。
“真……真的?”
“高世子没骗我们?”
“我们的地……能拿回来了?!”
嘈杂声中,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挤出人群,扑通跪倒,老泪纵横:
“世子!老朽一家七口,原本有十亩薄田,可三年前被人强占,全家沦为佃户,饿死了三个娃……今日若能拿回田地,老朽便是死,也瞑目了!”
高澄眉头微皱,抬手示意亲卫将老人扶起,沉声道:
“老人家放心,今日之后,田契上写谁的名,地就是谁的!”
他转身,朝身后一挥手:“带上来!”
数十名被捆缚的士族家主被押上高台,他们衣衫凌乱,面色灰败,哪还有半分往日的雍容华贵?
李庶跪在最前,额头抵地,浑身发抖。昨夜,他亲眼看着族中男丁被押赴刑场,女眷尽数没入官婢。此刻,他再不敢有半分倨傲,只盼高澄能饶他一命。
高澄面沉如水,捻起那厚厚一摞泛着陈年旧色的田契,随意翻开一页。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一片、或惊或怒、或疑或惧的面孔,最终定格在为首的几位面色煞白的家主身上:
“顿丘李氏!”
这四字一出,台下跪伏的李氏家主猛地一颤,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尔族李庶一枝,不过偏房庶子,竟敢仗势欺天,巧取豪夺,鲸吞民田一千三百余亩!良田沃土,尽成尔等囊中私物;黎民黔首,连一饱腹之地都不可得,尽数沦为尔等佃奴!此等滔天恶行,人神共愤,天理不容!”
高澄的声音陡然拔高:
“今日,本世子代天行罚!此一千三百亩膏腴之地,连同李氏所侵吞之其余田产,即刻起,尽数剥夺!原契作废,新契立颁!此田悉数归还原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