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澄目光冷冷扫过已瘫软在地、面无人色的李氏家主,再未停留半分。他径直转向侍立一旁的陈元康,声音淡淡:
“李氏一族,家产尽数籍没充公!主枝一脉,褫夺一切封诰爵位,即刻贬为庶民,发配东徐州戍边垦荒,永世不得归返!”
厅中李氏亲族还没等他说完,已有数人瘫软在地,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。
高澄微微一顿,目光陡然转厉:
“至于李庶这一枝……便是谋逆首恶,罪无可赦了,尽数杀了吧。”
“诺!”
陈元康垂首应命,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寻常公务。
死寂!一派令人窒息的死寂彻底笼罩了厅堂。
那些原本与李氏同气连枝、暗藏心思的世家代表们,此刻个个面如土色,汗透重衣,头颅深深埋下,不敢与高澄那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有丝毫接触。
就在这令人心脏都要停跳的沉重气氛中,高澄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。
“呵……”他好整以暇地踱了两步,目光玩味地扫过下方那些筛糠般颤抖的身影:
“至于你们诸位……”他故意拖长语调:
“是也想尝尝东徐州的风土人情,举族去那边陲之地镇守实边呢?还是,识时务者为俊杰,老老实实,把该‘献’出来的财货粮秣、田亩庄园,都痛痛快快地交出来呢?”
高澄声音平静,但众人早已被他翻手为云的气势,抄家灭族的手段夺了心神,现下哪里还敢说个不字?
高王或许还会权衡利弊、顾全大局,讲究点仁义,可眼前这位小世子,眼见得是行事只凭心意,动辄便要翻脸的啊!
连他父王侧室的面子都敢当众驳斥,更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?只怕此刻多说一句话,李氏的今日便是他们的明日!到时候别说保住两成家产,恐怕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!
“我等愿献!愿献!”
“世子开恩!我等即刻清点家资,不敢有丝毫隐瞒!”
“恳请世子宽宥!我等必倾力报效!”
霎时间,厅堂内响起一片带着哭腔、争先恐后的效忠与献纳之声,混杂着额头磕碰地面的沉闷声响。
方才还心怀鬼胎的世家豪强们,此刻只想用尽家财,换取高澄一丝息怒,保住阖族性命。
生死之间,巨大的恐惧还是让他们放弃了所有的侥幸与算计。
…………
翌日,天刚蒙蒙亮。洛阳城东晨雾还未散尽,灰蒙蒙地笼着街巷。
坊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缩着脖子,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。
他们是被征召来清理街道的苦力,昨夜一场大雨,冲垮了城南几处贫民窟的土墙,泥水漫进街巷,混着牲畜粪便的腥臭味,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快些!今日高世子要在南城分田,耽误了时辰,你们可要吃大亏!”
坊正叉着腰,嘴里骂骂咧咧,手里的鞭子却迟迟没落下。
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颤巍巍地抬头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疑惑:“分……分田?”
坊正哼了一声,语气却莫名轻快了几分:
“高世子说了,过去那些豪门大户侵占田地,这个叫什么来着?哦,是了!世子说这个属于土地不当兼并!
所以要将那些土地全数归还给百姓!你们这些贱骨头,总算能活命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