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沉默的韩轨突然开口:
“末将早年与可朱浑道元共事过。此人性情粗犷,不是个狡诈人……”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高欢:
“而且,宇文黑獭三番五次调他入长安,他都不为所动。以我之见,如今宇文黑獭已成阶下囚,他定然不会再有其他想法。”
帐内争论愈烈,唯有高欢负手而立,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等了一会,他抬了抬手,争论声戛然而止。
“诸位,”
高欢的声音不疾不徐:
“可朱浑道元是什么人?”他自问自答:
“性直无贰,敦厚之人!不瞒诸位,在此次大军出发之前,我便已在等此人来投了!”
高欢手指轻叩案上竹简:
“这封信里连渭州各隘口的守将名单、换防时辰都写得清清楚楚——若是诈降,谁会舍得下这般血本?”
苏绰若有所思地捋须:
“王上之意是……”
“宁世所虑的,不过是仓促起大军西向,关中诸獠会掣肘我等,到时两线作战会有压力罢了。”
高欢冷笑一声:“不过宁世终究是过于高看关中人心了,他们所谓的八柱国已去其主,余者各怀鬼胎,懂得改邪归正的又岂止可足浑道元一人!”
他缓步走回主位:
“诸位不必多疑,可朱浑道元此次反正,定是真心实意。”
帐内诸将闻言,神色各异,侯景更是已经跃跃欲试。
苏绰沉思片刻,突然抚掌而笑。
“王上,此诚大势所趋也。”
高欢挑眉示意他继续。
“我军可再分一路,”苏绰走到地图前,手指划出三条路线:
“宁世率精锐骑兵,轻装简从,沿汾水河谷疾行,直取长安。此次大战之后,关中诸将新败,闻宁世铁蹄必肝胆俱裂,想来不敢轻易启衅。
而王上则亲领主力大军,稳扎稳打,以堂堂之阵步步为营,扫清后方妨碍。至于这第三路……”
他忽然压低声音,声音森然如古剑出鞘:
“选锋死士两千,一人四马,交由侯万景统领。”
他手指猛地点向渭州:“可朱浑道元既已暗通款曲,正可借其通道直插吐谷浑!”
又点了点慕容世伏可能的退路:
“若时机得当,当效霍骠骑封狼居胥。万景极善长途奔袭,此行定能建功!”
“断其归路,绝其粮道!”高欢突然接话,眼中精光暴射。
苏绰深深一揖:
“王上明鉴。慕容世伏此刻必如惊弓之鸟,若见万景铁骑自渭州杀出……”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:
“便是天罗地网!”
高欢反手拔出大夏龙雀,刀光在三条进军路线上依次闪过:
“宁世为矛,孤作盾,万景为箭矢——”刀尖最后钉在青海位置,入木三分:
“看这蛮夷还能往哪逃!”
帐外亲兵不自觉地按住刀柄,他们听见高王的声音如金铁交鸣:
“传令三军,三日后西征。依苏先生之计行事!孤要吐谷浑人……”
刀锋划过地图:
“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东顾!!”
当夜,高欢独自站在大帐外,任凭风雪拍打在脸上。
远处,玉璧城的轮廓在飞雪中若隐若现。这座王思政一手打造的坚城,如今已在晋阳霸府控制之下。
而长安,那个曾经辉煌的大汉帝都,如今却在蛮族的铁蹄下呻吟。
“王上,”苏绰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