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御寒衣物和粮草我这边正在加紧征调，大军开拔之前便可陆续转运。”

高欢紧了紧裘衣：

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，等来年开春，北方或可大定了。”

苏绰沉默片刻，轻声道：

“王上不必多虑，宁世他们都是妥当人。”

高欢点了点头：

“就是万景……”

他话音未落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高欢回头，看到斛律金恭敬上前。

“末将请命，随侯都督一同先行。”

斛律金的声音低沉浑厚，他右手按胸，深深一躬。神情中带着对眼前之人发自肺腑的敬重。

高欢注视着这位敕勒头人，目光在他甲胄上那些新旧不一的刀痕上逡巡片刻，缓缓摇头。

“阿六敦的勇武我自然知晓，但此番西征，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。”

斛律金闻言，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：

“请王上吩咐！”

“我要你统领本部兵马，以最快的速度秘密绕道陇山，截断吐谷浑人的退路。”

高欢的声音低沉：

“慕容世伏若想逃回青海，必经陇山隘口。”

他忽然攥紧斛律金的手腕：“我要你守在那里，这次便不必留手了！”

斛律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：

“末将遵命！定叫那些蛮夷有来无回！”

帐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，将营帐吹得猎猎作响。斛律金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愈发高大。

“不过我还要向你借一人。”高欢忽然话锋一转。

斛律金肃然一礼：

“听凭王上差遣！”

“我意让明月随侯万景一同前去渭州，”高欢的目光意味深长：

“侯万景莽撞，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不妥之事，我担心司马遵业一人劝不得他。”

斛律金闻言，古铜色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挣扎——斛律光是他最疼爱的儿子，也是敕勒部未来的希望。

但这份犹豫转瞬即逝，他再次重重捶胸：

“明月能得王上垂青，是他的福分！末将这就去安排，让他仍到侯都督帐下听令！”

他说完转身欲走，却又突然停步。这个在千军万马中面不改色的猛将，此刻喉头微微滚动：

“王上！”

高欢挑眉：“嗯？”

斛律金深吸一口气，突然单膝跪地：

“末将斗胆，请王上务必保重！待末将截断陇山，必快马加鞭赶赴长安，为王上扫清前路！”

周围一时寂静，只有炭火噼啪作响。

高欢凝视着这个草原汉子，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怀朔镇初遇的时候，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敕勒头人。

他缓步上前，亲手扶起斛律金：

“阿六敦，你我之间，不必如此。”

斛律金却固执地不肯起身：“王上，末将……”

“起来！”高欢突然提高声调，却又在下一刻放柔了语气：

“我还等着喝你从青海带回来的马奶酒呢。”

斛律金这才起身，他后退三步，再次郑重行礼，随后转身大步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