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周仅存的吐谷浑亲卫踉跄着聚拢,打算用血肉之躯为可汗筑起最后一道墙。
他们个个浴血,一个老卒死死捂住腹部的豁口,羊皮甲下渗出的暗红早已浸透麻布。
高欢不再多言,反手从箭筒取出一支鸣镝。
箭矢离弦,尖啸声久久不息。
就在这一刻,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,慕容夸吕远远的看到这一幕。突然想起青海湖畔的朝阳,每年春分时节,金色的阳光会穿透云层,将湖面染成千万块碎金。他的长子慕容世伏总爱在那时带着妹妹骑马,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能传出去很远......
“保护可汗!”
乞伏触活像一头衰老的黄牛,踉跄着撞开慕容夸吕。
噗嗤!
噗嗤!
箭镞穿透皮肉、撞碎骨头的闷响接连炸开!
乞伏触佝偻的身躯剧烈一震,浑浊的老眼里竟闪过一丝解脱。
身后,那面象征着吐谷浑王权的狼头大纛轰然倒下,沉重地覆在他残缺的身体上,如同一块特殊的裹尸布。
慕容夸吕死死瞪着跟随自己二十多载的吐谷浑老臣咽下最后一口气,喉咙里猛地爆发出野兽般的狂笑!
他疯了似的撕扯胸前甲胄,“咔嚓”一声扯下护心镜,露出内衬雪白的狼皮——那是他登上汗位时,亲手射杀的雪山白狼。
“来啊——!!”
他嘶吼着,金刀迎着第二波夺命的箭雨狂舞!叮当脆响中,三支羽箭被劈飞!但第四支带着凌厉的啸叫,狠狠凿穿了他的膝盖!
“呃啊——!”
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轰然跪倒在冰面上!恍惚间,他听到冰层下冥河般的暗流发出贪婪的汩汩声。
“可汗!降了吧——!”
一个亲卫哭嚎着扑来,试图用身体阻挡。
“噗!”一支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,将他钉死在冰面!
视野开始模糊、旋转。
高欢策马的阴影逼近,那柄该死的大夏龙雀在暮色中反射着幽冷寒光。
“悔不该来此!悔不该与那贺六浑为敌!”
慕容夸吕喃喃自语,认命般的丢掉手中金刀。
第三波箭雨笼罩下来的瞬间,他看到临行前阏氏系在他腕上的五彩绳。
此刻它仿佛在灼烧,吐谷浑人说,它能引魂归乡……
也好,该回去了……
噗!噗!噗!箭矢深深扎进白狼皮的闷响,瞬间将慕容夸吕拉回现实。
但随即,天色永远暗了下来。
“可汗!”仅存的十几名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可汗缓缓跪倒在冰面上。
高欢勒马站在远处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,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大夏龙雀的刀柄。
“王上,要留个全尸吗?”
彭乐策马上前,铁甲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神情兴奋。
高欢沉吟片刻,微微摇头:
“不必了,枭首示众吧。”
他声音平静:
“传令各军,吐谷浑普通兵士愿降者不论,战死者统一安葬。”
顿了顿,又补充道:
“慕容夸吕的首级单独腌制,我要派人送去伏俟城。”
彭乐闻言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:
“末将亲自操刀!定叫那些青海蛮子看清楚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