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!东门告急!”
“西门请求增援!”
“北面瓮城塌了!”
此起彼伏的急报让王思政一时呆立在原地。
他望向城外,发现晋阳军的旗帜突然多了许多,风雪中翻涌,那些玄甲士兵像是骤然从地底钻出来一样。
更远处,高欢的中军大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王思政喃喃自语。
昨夜还是犹有余力的防线,今晨就千疮百孔了?
他原以为贺六浑的主力都在东门,可西门突然出现的重装步兵又是从何而来?
南面那些攻城器械又是何时运抵的?更可怕的是北面——那里本该是最安全的区域,如今却传来震天的喊杀声,那些人是飞上来的不成?
“将军!”亲兵统领浑身是血地冲上城楼,“南门……南门守军哗变了!他们说……说……”
“说什么?”王思政猛地转身。
“说长安不会派援军来了,他们……他们开了城门……”
王思政如遭雷击,踉跄后退两步,手中军报啪地跌落在地。
恍惚之间,他突然明白了贺六浑的计策——那根本不是声东击西,也不是什么虚张声势的胡乱调动!
从头到尾,晋阳军都不存在什么主力,或者说,处处都是主力!
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主力与偏师之分。
贺六浑将二十万大军化整为零,以每日六十里的缓慢行军速度,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对玉璧的战略合围。
就像棋手在棋盘上布下的天罗地网,每一着看似闲散的落子,实则都在为最后的绝杀积蓄力量。那些被斥候们嗤笑的混乱行军,那些被将领们嘲弄的分散用兵,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障眼法!
王思政突然想起前日西门守军报告说发现几支形迹可疑的轻骑——现在想来,那分明是贺六浑在测试城防反应!而自己竟还沾沾自喜地以为看穿了对方的虚实。
正自思量间,亲兵一声惊呼将他拉回现实。
“将军!”
王思政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,寒风吹来,刺骨般冰凉。
远处,晋阳军的战鼓声越来越近。
他绝望地望向城外——东面是韩轨的攻城大军,西面是斛律金的铁骑,北面汾水已被高欢截断,南面……南面的地平线上,那杆玄金大纛正迎风招展。
“十则围之”的道理,他王思政今日算是知道了!
以绝对兵力优势,将数十万大军如臂使指,在方圆百里的战场上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。
而自己,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蛾,直到此刻才看清这精心编织的杀局。
“快!集结所有还能战的兵士!”
王思政长叹一声,一把扯下披风:
“别在外面守了,我们去内城!”
风雪更急了,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。
王思政带着残部在混乱的街巷中穿行,每一步都踩在血水和泥浆混合的污浊中。
沿途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——伤兵倚在墙根下呻吟,妇女抱着孩子蜷缩在门洞内,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用木棍试图堵住一处缺口。
“将军小心!”
一支流矢擦着王思政的面颊飞过,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。他恍若未觉,目光死死盯着前方——内城的吊桥却已在缓缓升起!
“停下!放桥!”王思政不住大吼。
但为时已晚,晋阳军的先锋已经杀到,箭雨如蝗虫般扑向那些挣扎前行的伤兵。
“将军!快走吧!”亲卫统领一把拽住王思政的臂甲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四名亲兵不由分说架起他,硬生生将他拖离摇摇欲坠的城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