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己的家事还没掰扯明白就千里迢迢赶来,当真是不知死!”
“王上圣明!”陈霸先猛地抬头,眼中精光暴射:
“慕容夸吕见女婿擅自行动还夺得头功,必会催动主力急进。届时翟潘密若想独占战果……”他做了个绞杀的手势,铁甲护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势必会更加骄横,孤军深入!”窦泰接话道,终于明白了高欢的用意。
高欢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弧线:“斛律金回撤后,秘密绕至翟潘密背后。待慕容夸吕主力逼近,我们再来个瓮中捉鳖!”
众将闻言,无不叹服。彭乐挠了挠头,憨厚地笑道:
“王上神机妙算,末将佩服!只是……玉璧城怎么办?”
高欢望向远处的城池,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城头。
“按原计划,围三阙一。”高欢打趣道:
“玉璧不过是一个缩头王八,没听说过王八会主动伸头咬人的。”
他转向苏绰:
“传令子雄,继续加大东门的攻势,做出主力攻城的假象。再派一队轻骑故意在西门暴露行踪,然后佯装溃逃。”
苏绰迅速记下命令,见彭乐等人面露不解,主动解释道:
“骄兵之计罢了,王思政见我大军压境却攻不下东门,又见西门击退我军斥候,定会认为西门安全。以他的性格,必会从西门抽调更多兵力增援其他方向。”
彭乐恍然大悟:
“届时西门再好的准备也该撤走了!”
高欢点头,目光扫过众将:“诸位还有什么疑问?“
众将齐声答道:“谨遵王命!”
高欢满意地挥手:“各自准备去吧。”
…………
汾水北岸,寒风将枯黄的芦苇压得低伏。翟潘密勒住胯下青海骢,眯起眼睛,望向远处玉璧城方向升起的烽烟。
“以往常听人说贺六浑用兵如神,晋阳兵锋极盛,今日一瞧却是让人有些失望了,这也不过尔尔啊!”
他声音沙哑,像是砂石在铁甲上摩擦,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。
身旁副将察言观色,连忙递上酒囊,他抓过来便仰头痛饮。
“将军神威盖世!”副将谄笑着凑近:
“探马回报,晋阳军在东门伤亡不小,却始终没什么建树。韩轨那厮急得跳脚,就差亲自扛云梯了。”
翟潘密冷笑一声:
“来之前我便说过!”他声音陡然提高,毫不掩饰:
“咱们吐谷浑前两次败给贺六浑,都是因为可汗不善领兵作战,今次我亲自来了,贺六浑合该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铁骑!”
亲兵们纷纷低头,几个老成持重的将领默契地退后半步,假装整理马鞍,权当没听见这大逆不道之言。
“传令!”翟潘不以为意:
“全军沿汾水列阵,把本将的狼纛竖到河中央!”他猛地抽出弯刀,刀锋映着雪光:
“三日内,我要用贺六浑的头骨盛酒!”
狂风突然转向,将狼纛吹得笔直。那面绣着苍狼的黑旗掠过冰封的河面,惊起一群寒鸦。
…………
玉璧城头,王思政倚在城垛上,眉头紧皱。
“西门守军还剩多少?”
亲兵统领喉结滚动:
“回将军,能战的不足八百。今早又调走两都去东门……”
话音未落,城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。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东门外的晋阳军突然变阵,数十架投石机同时咆哮,燃烧的陶罐在城楼炸开,热浪掀翻了好几名守军。
王思政心头大震,这些天韩轨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,可今日这阵势……他突然瞪大眼睛——烟尘中隐约可见玄金大纛,晋阳军中有这等旗号的,只可能是贺六浑的中军!
“快!快去寻吐谷浑援军,去请翟将军!”
他一把扯下腰间玉佩塞给亲兵:
“告诉他,只要速来救援,玉璧粮仓任他取用!”
亲兵闻言心中一叹,谁不知道吐谷浑人都是大硕鼠,最爱糟蹋粮食?
上次来援的羌兵把三个屯粮点“吃”得鼠雀不留。但此刻城下晋阳军的号角声越来越近,混着攻城锤撞击城门的闷响,想来将军也是顾不得了。
汾水北岸的吐谷浑大营篝火通明,翟潘密赤着上身坐在虎皮褥上。
侍女跪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擦拭他背上那道狰狞的箭伤。
“轻些!”翟潘密突然暴喝,吓得侍女手中铜盆当啷落地。
他抓起酒囊仰头痛饮,琥珀色的马奶酒顺着胡须滴落胸膛上,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光。
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紧接着是亲兵们慌乱的呵斥。一名斥候跌跌撞撞闯进大帐:
帐外突然传来喧哗,一名斥候连滚带爬闯进来:
“将军!玉璧……玉璧来使!”
翟潘密眯起眼睛,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,等他看清亲兵捧着的羊脂玉佩,突然放声大笑:
“哈!这就是名震关陇的铁门板?”
他一把抓过玉佩,在掌心掂了掂:
“本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,原来不过是只会搬救兵的缩头乌龟!
魏国这些年东西两方打的如此热闹,看来不过是笨鸟互啄,没有我这样的英雄,才让竖子纷纷成名罢了!”
副将又一次谄笑着凑近:
“将军世之英杰!那王思政定是听说青海苍狼来了,这才连夜派人求援!”
翟潘密将玉佩随手抛给亲兵:
“传令下去!明日拂晓,本将要亲自会会这位那贺六浑!让儿郎们把马喂饱,刀磨利——”
他突然转身:
“对了,把前日斩获的那些流民首级都挂到辕门上。让魏国的这些人都好好看看,咱们吐谷浑可不是好惹的!”
副将壮着胆子问道:“将军,可汗那边?”
翟潘密冷笑一声:
“他老人家在伏俟城养尊处优惯了,怕是连马鞍都坐不稳了!不必等他们,我等自立大功便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