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子无诏调兵围困佛寺,亵渎三宝,惊扰高僧,实乃大不敬之罪!”
萧衍缓缓抬头:“太子何在?”
“臣在此!”
萧纲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。他未着朝服,只穿素麻单衣。他直视朱异,冷笑道:
“朱侍中好大的阵仗!”
“臣不敢,”朱异微微侧身:“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。”
“说说怎么回事吧。”萧衍淡淡开口打断二人。
萧纲从怀中掷出一卷染血账册:
“善度寺地窖藏匿工匠四十三人,环首刀千柄,箭簇万枚!北僧与宇文泰密谋焚我粮仓,证据确凿!朱侍中,你口口声声为陛下分忧,可知佛寺已成叛贼巢穴?”
朱异却是不慌不忙,拱手道:“陛下,即便太子所言属实,也当交付有司论其刑罚。太子身负监国之重任,却擅自动用东宫左卫率,更选在陛下礼佛之时……”
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:
“太子行事如此操切,到底是想做什么?臣不敢深思啊!”
萧纲怒极反笑:
“朱异!你阻我彻查佛寺,还当众说此诛心之言离间天家!莫非与北僧有所勾结?”
朱异面色一沉:“太子慎言!老臣一片忠心,天地可鉴!倒是太子,”他转向萧衍,高声道:
“陛下曾明令朝政暂由臣代掌,太子却视若罔闻,屡次刁难与我。太子东宫之尊,臣本不欲和他争论,可他今次搅扰陛下清修,臣却是不得不言了!”
萧衍目光沉沉望向萧纲:“朱侍中所言,你有何话说?”
萧纲咬牙:
“父皇!臣若按部就班,叛贼早已得逞了!朱异处处阻挠,究竟是忠心,还是别有用心?还请父皇圣裁!”
朱异冷笑:“太子擅权越职,臣被污蔑倒不足惜,可太子扰了佛门清净,这可是大大的不对了!”
“太子!”萧衍闻言声音冷了几分:
“纵使事情紧急,你也不该纵兵擅入佛门净地吧?且事前不知会,事后不汇报,你心里有朕这个父皇吗?”
萧纲神色一变:
“非是臣不汇报!实是事急从权啊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大雄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侍卫慌张来报:
“陛下!数千僧徒聚集寺门,声称太子怠慢佛法,要陛下请太子出去解释!”
萧纲猛地抬头,眼中怒火迸发:
“父皇明鉴!这些所谓信徒,多半就是北僧暗中煽动的乱民!朱异,你口口声声维护佛门,如今却纵容暴民作乱,究竟意欲何为?”
朱异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须:“太子此言差矣。百姓自发请愿,正说明殿下所为已失民心。老臣倒是要问,太子为何对佛门如此仇视?莫非,”
他故意拖长声调,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萧衍:“莫非是受了什么异端学说的蛊惑?”
“你!”萧纲怒极:
“朱异!你休要血口喷人!我方来见父王,那些人便来聚集相逼,这也能叫自发请愿?”
萧衍猛地拍案:“够了!”他阴沉着脸看向萧纲:“朕再问你一次,为何不先禀报?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君父?”
萧纲单膝跪地,声音哽咽:“父皇!孩儿得到密报时已是拂晓,若等通传完毕,叛贼早就转移罪证了!朱异处处掣肘,儿臣实在……”
朱异突然高声打断:“陛下!太子此言大谬!老臣身为侍中,自当为陛下分忧。倒是太子殿下如此急切地要处置佛门,要说不是想借机铲除异己,只怕旁人也不信吧!”
殿外喧哗声越来越大,隐约传来“严惩渎佛者”的呼喊。
萧纲猛地站起身:“父皇!请让儿臣出去平乱!这些乱民分明是...“
“住口!”萧衍厉声喝止:“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?”他转向朱异:
“爱卿,此事你怎么看?”
朱异躬身道:“陛下,为今之计,不如先安抚百姓。至于太子所为,”他故意叹了口气:
“太子行事确实失之操切了,以老臣之意不如先暂停其监国之权,以平息众怒?”
萧纲闻言勃然大怒:“朱异!你这是要借机夺权!父皇,万万不可……”
萧衍疲惫地摆摆手:“都退下吧。太子禁足东宫,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。朱爱卿,你去安抚僧众吧。”
萧纲不敢置信地望向上首的萧衍:
“父皇!您宁愿相信这些乱民,也不信臣吗?那些证据此刻就在陈将军营中!”
朱异已经躬身领命:
“老臣这就去办。陛下圣明。”
临出大殿,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纲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