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康城的秋雨绵延了许久,终于在子夜时分停歇。陈庆之披着蓑衣,带领三百精锐悄然逼近善度寺后墙。
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,衬得夜晚格外安静。
“将军,就是这里。”副将指着墙角一处新砌的砖石,声音压得极低:
“昨日咱们的人就看见僧人从此处搬运铁器。”
陈庆之眯起眼睛,雨水顺着他的铁甲纹路滑落。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,十名身着夜行衣的斥候立刻架起人梯,狸猫般翻过高墙。
片刻后,寺内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。陈庆之拔出佩剑,寒光映出他眉间深深的沟壑:“破门!”
轰然巨响中,包铁的木门被撞开,陈庆之率先冲入。
寺内一片漆黑,只有远处佛堂的灯火隐约可见。
陈庆之示意众人分散搜索,自己则带着两名亲兵向佛堂摸去。他的靴子踩在湿漉漉的青砖上,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突然,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地下传来。陈庆之蹲下身,耳朵贴近地面,那分明是铁锤敲击铁砧的声响!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,最终锁定在佛堂角落的一尊弥勒佛像上。
佛像底座有明显的移动痕迹。
陈庆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双手用力一推:佛像轰然倒地,露出下方黑洞洞的入口。一股夹杂着硫磺味的热浪扑面而来,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。
“下去看看!”陈庆之看向后边一位面相不起眼的壮汉,后者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。
陈庆之接过副将递来湿布捂住口鼻,跟在壮汉身后顺着陡峭的台阶缓步往下走。
转过一道弯,眼前豁然开朗:地窖大得惊人,三十余名工匠正在数十座熔炉前忙碌,有人浇铸矛头,有人打磨刀剑。墙角整齐码放的木箱里,已经堆满制好的环首刀。
“拿下!”陈庆之目眦欲裂,当即厉喝一声。
刀光剑影中,陈庆之的环首刀划出一道银弧,将一名北僧的戒刀劈成两截。那僧人面露惊骇,还未反应过来,陈庆之的刀锋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。
“私造兵器?尔等的胆子大的很呐!”
但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,那名僧人嘴角便突然溢出一丝黑血,身体抽搐着倒下,显然是咬破了口中的毒囊!
陈庆之脸色铁青,转向其他俘虏。然而那些北僧纷纷效仿,转眼间地上就躺了七八具尸体。只有几名工匠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,不住磕头求饶。
“将军!”一名亲兵从地窖深处跑来,手中捧着一卷竹简,“在那边箱子里发现的!”
陈庆之展开竹简,借着火把的光亮细看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“好个慈悲为怀的佛门净地!”他猛地合上竹简,厉声道:“速报太子殿下!北僧勾结叛党,证据确凿!”
“阿弥陀佛!”陈庆之话未说完,一声悠长的佛号自黑暗中传来。
只见一位白眉僧人手持青灯,缓步而出:“将军深夜扰我佛门清修,所为何来?”
陈庆之冷笑连连:“清修?”他猛地抽出佩剑,剑尖直指地窖深处堆积的兵甲:“这就是大师所谓的清修?老僧度的是修罗道么?”
老僧面色不改:“将军误会了。这些不过是护寺武僧的……”
“住口!”陈庆之厉声打断:
“竹简上白纸黑字写着北朝密令,尔等还要狡辩?”他转身喝道:“来人!将这一干人等尽数拿下!我自去禀报太子,请调东宫左卫率包围贼窟!”
老僧终于变色:“将军三思!佛门重地,岂容擅动甲兵啊!且陛下此刻正在清修……”
陈庆之剑锋一转,寒光直逼老僧咽喉:
“再多言一句,本将现在就送你去见佛祖!”
…………
清晨,萧纲正在东宫校场练剑。
他身着素白劲装,剑锋划破雨雾发出清越鸣响。
突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陈庆之远远的便下马禀报:
“殿下!善觉寺当真藏了军械作坊!”
萧纲收剑站定,从陈庆之手中接过竹简,越看脸色越白。
信中提到的不只是兵器,还有在僧人禅房搜出的江防图与各州粮仓位置。
他猛地转身:
“传令,调东宫左卫率封锁同泰、智度、善觉三寺,凡有抵抗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里闪过一丝决绝:
“格杀勿论。”
…………
午时的钟声响彻建康。
朱异捧着象牙笏板疾步穿过同泰寺大雄宝殿前的广场,绯色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御史,人人手持弹章,面色肃穆,刚一进殿,这些人便齐声高呼:
“臣等联名弹劾太子萧纲!”
朱异上前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