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7章 说到点子上了(2 / 2)

李春芳会意。

“下官这就去安排。”

“记住。”

徐阶在门口停下,没有回头。

“连裕王府也别去。”

李春芳心头一凛,重重点头。待徐阶离去,他立刻唤来心腹,低声吩咐几句。

片刻后,几名不起眼的仆人悄然离开徐府,混入京城街巷。

京城西四牌楼,一个背着竹篓的老者慢悠悠地走着。

他衣衫褴褛,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。

“赊刀喽——”

老者扯开嗓子,声音沙哑却穿透力极强。

“上好的菜刀,今日不收钱,八牛同死之日再来收钱!”

路边卖烧饼的小贩手一抖,刚出炉的烧饼掉在了地上。

他顾不得捡,惊恐地望着老者。

“老丈,您...您说什么?”

小贩声音发颤。

老者咧嘴一笑,露出几颗黄牙。

“赊刀,今日不收钱,八牛同死之日再来收钱。”

小贩脸色煞白,连连摆手。

“不要不要,您快走吧!”

老者不以为意,继续向前走,嘴里念叨着那诡异的谶语。

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,有几个胆大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
“八牛...那不是'杨'字吗?”

“嘘!找死啊!”

“赊刀人又出现了...”

“上次出现还是嘉靖爷驾崩那年...”

人群迅速散开,仿佛老者身上带着瘟疫。

不远处,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眯起眼睛,悄悄跟上了老者。

徐府后院,徐阶闭目躺在藤椅上,看似在休息,实则耳朵竖得老高。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近。

“老爷,外面有消息了。”

管家俯身低语。

“赊刀人出现了。”

徐阶猛地睁开眼睛。

“什么时候?”

“就在一个时辰前,西四牌楼最先出现,现在满城都是。”

徐阶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扶手。

“说了什么?”

管家咽了口唾沫,声音更低了。

“'八牛同死之日再来收钱'。”

一阵沉默。

徐阶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,他缓缓起身,走到书案前,蘸墨写下“八牛”二字。

“杨...”

徐阶盯着纸上的字,眼中带着恐惧。

“好大的胆子。”

管家吓得腿软。

“老爷,这...”

“去,告诉所有人,这几日不许出门。”

徐阶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“把大门锁死,谁来都不见。”

管家慌忙退下。

徐阶独自站在书房中,突然感到一阵寒意。

他想起二十年前,也是赊刀人出现后不久,夏言被处死...

东厂提督太监冯保的府邸灯火通明。十几名番子跪在厅中,额头贴地,不敢抬头。

“查清楚了吗?”

冯保尖细的声音里透着杀意。

“回督公,已经抓了七个赊刀人。”

为首的番子声音发抖。

“可...可他们都说是受人指使...”

“指使?”

冯保冷笑。

“谁指使的?”

番子头埋得更低。

“他们...他们说是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...”

“放屁!”

冯保猛地拍案。

“继续查!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来!”

番子们连滚带爬地退下。冯保眯起眼睛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。

他想起今早皇上看那份奏本时的表情...

“多事之秋啊...”

冯保喃喃自语。

次日清晨,京城的气氛变得诡异。

街上的行人少了,说话声也低了。卖早点的摊贩不再吆喝,只是默默地做着生意。

偶尔有人交谈,也是耳语几句就匆匆分开。

一个卖菜的农妇正与顾客讨价还价,突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,眼神阴鸷地盯着这边。

农妇立刻噤声,低头称菜。

“今天怎么这么安静?”

顾客小声问。

农妇飞快地瞥了眼那个男子,摇摇头。

“不知道,菜钱三文。”

顾客会意,付钱后快步离开。男子冷笑一声,慢慢踱开。

这样的场景在京城各处上演,东厂的密探像幽灵一样遍布大街小巷。

礼部侍郎高拱的府邸,几名官员聚在密室中。

“胡宗宪这事,你们怎么看?”

高拱沉声问。

“明摆着是冲着杨...”

一名官员刚开口,就被高拱抬手制止。

“慎言。”

高拱目光锐利。

“隔墙有耳。”

众人沉默。屋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
“赊刀人的事,诸位听说了吧?”

另一名官员压低声音。

高拱冷笑。

“装神弄鬼罢了。不过...”

他顿了顿。

“时机太巧了。”

“会不会是...”

有人做了个向上指的手势。

高拱摇头。

“不会。

那位最忌讳这种把戏。”

他环视众人。

“这几日都安分些,别给人抓了把柄。”

众人点头。突然,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
高拱脸色一变,示意众人噤声。

“老爷!”

管家在门外低声唤道。

“东厂的人到隔壁张大人府上了!”

高拱瞳孔骤缩。

“从后门走,快!”

官员们慌忙起身,四散而去。

高拱独自站在密室中,额头渗出冷汗。

他想起徐阶突然告假的消息...

“老狐狸...”

高拱喃喃道。

裕王府内,年轻的裕王正在书房踱步。

他的老师张居正站在一旁,面色凝重。

“殿下,这几日千万别出门。”

张居正低声道。

“京城恐有大变。”

裕王皱眉。

“就因为那份奏本?”

“不止。”

张居正摇头。

“赊刀人、东厂番子、言官奏本...这些都不是巧合。”

裕王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不安。

“老师是说...”

“有人在下一盘大棋。”

张居正的声音几不可闻。

“而胡宗宪,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。”

裕王沉默片刻,突然问道。

“徐先生为何突然告假?”

张居正眼中带着赞赏。

“殿下问到点子上了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