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啊?这么早...”
伙计揉着眼睛打开一条门缝。
朱翊钧直接塞过去一锭银子。
“叫你们掌柜的起来,有大生意。”
伙计看到银子,眼睛一亮,立刻精神起来。
“公子稍等,我这就去请掌柜。”
不多时,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。
“这位公子有何贵干?”
朱翊钧从怀中取出文件。
“这些,全部誊抄刻印,越快越好,价钱不是问题。”
掌柜接过文件,粗略浏览后脸色大变。
“这...这可是...”
“五十两银子。”
朱翊钧打断他。
“午时前我要看到成品。”
掌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“公子,这内容...”
“再加二十两。”
朱翊钧又掏出一锭银子。
“你只需负责刻印,其他不用管。”
掌柜犹豫片刻,最终银子的诱惑战胜了恐惧。
“好,我这就安排最好的师傅。”
朱翊钧满意地点头。
“我午时来取。”
说完转身离去,留下掌柜捧着文件站在原地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正午的阳光照在内阁的庭院中,徐阶刚刚午休醒来,正在品茶。
突然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。
“徐阁老。”
朱翊钧微微行礼,眼中却带着异样。
徐阶放下茶盏。
“朱大人?有何贵干?”
朱翊钧环顾四周,压低声音。
“借一步说话。”
徐阶皱了皱眉,但还是跟着朱翊钧来到天井角落。
朱翊钧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。
“阁老请看。”
徐阶接过纸张,起初只是随意浏览,但随着阅读的深入,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当他看到杀民变法四个字时,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
“这...这是从何而来?”
徐阶声音发紧。
朱翊钧微微一笑。
“高拱书房。”
徐阶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震惊。
“你...”
“阁老不必多问。”
朱翊钧打断他。
“我只问一句,这些能否终结高拱的首辅梦?”
徐阶再次低头审视文件。
高拱与殷正茂的密信字字诛心,那本《治八弊以崇法治疏》更是赤裸裸地主张严刑峻法。
作为次辅,徐阶太清楚这些文件的杀伤力了。
“朱大人。”
徐阶声音低沉。
“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?”
朱翊钧目光坚定。
“我只知道,若让高拱得势,百姓将永无宁日。”
徐阶长叹一声。
“年轻人啊...”
他收起文件。
“此事我会处理,但你最好离开京城一段时间。”
朱翊钧摇头。
“我要亲眼看到结果。”
“固执!”
徐阶忍不住提高了声音,又迅速压低。
“你以为高拱会坐以待毙?你以为严党会善罢甘休?”
朱翊钧眼中带着锋芒。
“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。”
徐阶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,忽然感到一阵无力。
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如此意气风发,但数十年的官场沉浮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。
“罢了。”
徐阶收起文件。
“我会在明日早朝上奏此事。你...好自为之。”
朱翊钧深深一揖。
“多谢阁老。”
看着朱翊钧离去的背影,徐阶喃喃自语。
“这朝堂,怕是要变天了...”
傍晚时分,蓝道行在众道士的簇拥下,缓步走向皇宫。
他身着紫色法衣,手持拂尘,面容平静如水。
“师父,听说今日朝中又有风波。”
一个年轻道士小声说道。
蓝道行微微摇头。
“慎言。”
年轻道士立刻噤声。
蓝道行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,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。
他想起了那个叫朱翊钧的年轻人,那个敢于挑战权贵的愣头青。
“尧舜之世加上卫鞅之法...”
蓝道行轻声自语。
“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啊。”
身旁的道士们面面相觑,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说这句话。
蓝道行不再言语,继续向前走去。宫门近在咫尺,那里是权力的中心,也是风暴的源头。
他知道,明日早朝后,这京城的天,怕是真的要变了。
“朱翊钧...”
蓝道行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,嘴角竟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这股疯劲儿,倒是有趣。”
..
紫禁城内,斋宫前的广场上香烟缭绕,一百零八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,映照着嘉靖皇帝那张肃穆的脸。
他头戴九梁芳冠,身着玄色道袍,手持玉圭,在三十六名道士的诵经声中缓步登上三层高的祭坛。
“陛下,吉时已到。”
吕芳躬身提醒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。
嘉靖微微颔首,面向北方三拜九叩。
他的动作不苟,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关乎国运。
祭坛下,文武百官屏息凝神,只有道乐声在广场上回荡。
斋醮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,嘉靖皇帝头戴芳冠,身着绣有八卦图案的道袍,手持玉圭,在香烟缭绕中向三清神像行三跪九叩大礼。
他的动作不苟,额头几乎贴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。
“陛下心诚,必得上天垂怜。”
吕芳站在一旁,低声说道。
嘉靖没有回应,只是闭着眼睛,嘴唇微动,默念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祷词。
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,二十四个道士分列两侧,手持法器,神情肃穆。
仪式结束后,嘉靖缓缓起身,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吕芳连忙上前搀扶,却被皇帝轻轻推开。
“朕还没老到需要人扶的地步。”
嘉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。
吕芳立刻退后一步,躬身道。
“老奴失礼了。”
嘉靖没有理会,径直走向御座。
他刚坐下,吕芳便捧着一叠青词走上前来。
“陛下,这是群臣所献青词,请御览。”
嘉靖接过,随手翻阅。
他的眉头越皱越紧,最后几乎将整叠纸张摔在案上。
“都是些什么东西!连基本的格式都不对,也敢呈上来?”
嘉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“朕看他们是不把斋醮当回事!”
吕芳额头冒汗,小心地从那叠青词中抽出一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