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3章 遵旨(1 / 2)

“诸位同窗!伪学高居庙堂,忠良蒙冤入狱,我们能坐视不理吗?”

“不能!”

数百书生齐声回应,声震九霄。

海瑞额头渗出冷汗。

他忽然意识到,眼前这些人不是普通暴民,而是掌握着道义制高点的读书人。

他们句句引经据典,字字掷地有声,比刀剑更难对付。

“何先生想要如何?”

海瑞直接问道。

何心隐目光如炬。

“请殷正茂出来一见。我们要当面告诉他,他的恶毒伎俩,必为天下人所不齿!”

府衙内,殷正茂躲在窗后。

“何心隐...怎么会是他...”

殷正茂声音发颤。

身旁的师爷低声道。

“大人,要不要调兵驱散他们?”

“蠢货!”

殷正茂厉声呵斥。

“那是何心隐!高阁老眼中的头号大患!动了他,你我吃罪得起吗?”

他回想起高拱对何心隐的评价。”

比盗跖还恶劣的祸害”。

此人合族而居,自成一国,连朝廷律法都奈何不得。

更可怕的是,他在士林中的声望仅次于王阳明,门生故旧遍布朝野。

“海瑞这个老顽固...”

殷正茂咬牙切齿。

“若不是他拿着张居正的兵部尚书印,我早就...”

话到一半,他突然噤声。广场上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,隐约能听到”严惩酷吏”的呼声。

“大人,现在怎么办?”

师爷急得团团转。

殷正茂眼神阴狠。

“高阁老的几件大事已经办妥,不能再节外生枝。传我命令,暂停抓捕,那些谋反的案子...也先放一放。”

他快步走到书案前,提笔蘸墨。

“我要立刻给高阁老写密信。何心隐突然现身,此事非同小可。”

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
写完后,他吹干墨迹,将信笺封好。

“派快马,连夜送进京。”

他压低声音。

“记住,若有人问起,就说...就说海瑞勾结乱民,意图不轨。”

师爷会意,匆匆离去。

殷正茂重新回到窗边,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。海瑞正在与何心隐交谈,两人神情严肃,似乎在商讨什么。

“哼,一丘之貉。”

殷正茂冷笑。

“等阁老回信,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时。”

杨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朝天观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他抬头望天,只觉得那轮红日像是一只充血的眼睛,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
“杨...杨大人。”

朱七跟在身后,欲言又止。

杨帆没有回头。

“朱兄,有话直说。”

朱七搓着手,支吾了半天才道。

“您让我打听的事...高阁老那边,实在...”

“打听不到?”

杨帆苦笑。

“还是不敢打听?”

朱七脸色一变,左右看看,压低声音。

“外边风浪险恶...杨大人,吉人自有天佑。”

这话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着杨帆的心。连朱七这样的锦衣卫都退缩了,朝中还有谁敢为他说话?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杨帆点点头。

“多谢朱兄这些日子的照顾。”

他迈步向前,不再多言。背后传来朱七的叹息声,渐行渐远。

街上的行人匆匆,没人注意这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。

杨帆漫无目的地走着,脑海中划过这些天的遭遇。

酷刑、威胁、背叛...还有那个始终不肯露面的神秘人物。

“大明...没救了。”

他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
路过一家茶肆,里面传出说书人的声音。

“...那海青天铁面无私,连严阁老的家奴都敢办...”

杨帆驻足片刻,摇头离去。海瑞?不过是个被各方势力利用的棋子罢了。真正掌握权力的,是那些藏在阴影中的人。

夜色渐浓,杨帆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南。

这里聚集着许多贫民,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。

他突然想起何心隐创办的”聚和堂”,那里收留无家可归者,传授学问,自成一统。

“或许...只有他们了。”

杨帆靠在墙角,疲惫地闭上眼睛。

但他心里清楚,何心隐那些人虽然满腔热血,却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。

指望他们对抗高拱这样的权臣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
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。

杨帆睁开眼,望着漆黑的夜空,第一次产生了逃走的念头。

但随即,他又苦笑着打消了这个想法。

能逃到哪里去?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

另一边,在江南。

张居正站在书房。

申时行刚刚离开,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。

殷正茂被海瑞牵制住了。

“海刚峰啊海刚峰,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

张居正低声自语。

殷正茂的调查虽然还在继续,但想借此攀扯成谋反大案已经难上加难。

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打断了张居正的思绪。

他转身时,张四维和马自强已经匆匆闯入,官袍下摆沾满了泥水,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。

“元辅!大事不好!”

张四维连礼数都顾不上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。

“认购抗倭公债的富户开始挤兑协理衙门了!”

张居正瞳孔微缩,但面上不显,只是走回书案后坐下。

“多少人?”

“各府县约有一千多户。”

张四维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
“涉及的银子总数高达二百万两。”

马自强紧接着补充。

“织造作坊也出现了类似情况,八百多户作坊户要求退还银子,总数不到二万两。”

书房内一时寂静,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。

“严党。”

张居正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。

“这是釜底抽薪之计。”

张四维和马自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。

张居正站起身,在书房内踱步,衣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。

“拟一份告示。”

他突然停下脚步,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

“就说江南奴变和抗倭形势严峻,阳明官学之事引发天下哗然,朝廷和省里暂时无暇顾及官营钱庄的事。”

马自强眼睛一亮。

“元辅的意思是...”

“凡欲退出者,可登记在册。”

张居正继续道,眼神锐利。

“待奴变大案查明真相后,按息退还,不论违约。”

张四维抚掌赞叹。

“妙计!既能敲打缙绅,对普通富户也需按约定扣掉违约金,两全其美。”

马自强也连连点头。

“如此一来,既能稳住局势,又能让那些墙头草付出代价。”

张居正颔首,目光却飘向窗外。雨势渐大,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。

他心中清楚,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