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刺客!”
杨帆大喊,同时迅速吹灭了油灯,屋内顿时陷入黑暗。
侍卫们破门而入,但院中早已不见刺客踪影。
杨帆扶起惊魂未定的吕坤。
“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开口。”
吕坤面色苍白。
“我...我真的不知道代王妃为何而死...”
“但现在有人要杀你灭口。”
杨帆果断道。
“收拾重要物品,立刻随我离开。京城有人能保护你。”
吕坤慌忙起身,从床下拖出一个陈旧木箱,取出几卷竹简和一本手抄本塞入行囊。
杨帆瞥见那手抄本封面上写着《正蒙注疏》四字。
“横渠先生的著作?”
杨帆问道。
吕坤动作一顿,有些惊讶。
“杨大人也知横渠之学?”
“略知一二。”
杨帆不动声色。
“张载主张'太虚即气',反对理学空谈性命,倒是与你刚才所言相符。”
吕坤脸上浮现红晕,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知音。
“大人明鉴。在下虽被聘为义勇教习,但并不喜欢理学心学那些空谈,只是为混口饭吃。横渠先生之学重实用,讲求'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',才是在下真正服膺的。”
杨帆注意到吕坤行囊中还有《金刚经》和一本医书,心中对他的印象又改观几分。
这个看似普通的书生,竟是个涉猎广泛、注重实用的杂家。
“路上再说。”
杨帆打断了他的话,示意侍卫开路。
“王声呢?”
“还在云中书院。”
吕坤紧跟在杨帆身后,穿过曲折的回廊。
“他不知内情,应该安全。”
杨帆点头。
“让他继续留在书院,你们二人写下供述,澄清与饶阳郡王的关系后,交给都御史衙门虞祯大人。”
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宅院,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。
杨帆脑中思绪飞转。
申时行曾请他写一本阐述变法要义的著作,但他一直忙于实务,无暇动笔。眼前这个吕坤,或许正是他需要的人才。
“吕先生。
“杨帆突然开口。
“可愿入我幕府?我需要一个懂横渠之学,又能写文章的人。”
月光下,吕坤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“大人不嫌在下学识浅薄?”
“浅薄者不会同时研读佛经和医术。”
杨帆淡淡道。
“我需要有人帮我著书立说,对抗那些为严家造势的书院文人。”
吕坤郑重拱手。
“蒙大人不弃,吕坤愿效犬马之劳。”
黎明时分,他们抵达都御史衙门。
虞祯刚刚起床,听闻杨帆来访,脸上表情不自然。
“杨大人深夜来访,有何要事?”
虞祯勉强挤出笑。
杨帆直接递上两份供述。
“这是云中书院两位书生的证词,证明他们与饶阳郡王并无勾结。请虞大人过目。”
虞祯接过文书,草草浏览,眼神飘忽不定。
“这个...下官自会秉公处理。”
“虞大人。
“杨帆直视对方眼睛。
“可知道代王妃的死因?”
虞祯的手一抖,文书差点掉落。
他强作镇定。
“此事...此事下官怎会知晓?”
杨帆冷笑一声,向前一步。
“虞大人升任都御史后,倒是越发谨慎了。不过...”
他压低声音。
“我听说锦衣卫陆炳大人近日活动频繁?”
虞祯脸色大变,左右张望后,才凑近杨帆耳边。
“杨大人,有些事...下官只能说,陆大人与张二公子交情匪浅。自张二被废后,陆大人行事越发...激进。”
杨帆眼中精光一闪。
果然如此!陆炳急于杀人灭口,说明张二、陆炳与饶阳王、严世蕃、俺答之间必有勾连。
“多谢虞大人提点。”
杨帆拱手,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这两个书生无辜,还请尽快将他们押往凤阳,远离这是非之地。”
虞祯连连点头。
“自然,自然。”
他犹豫片刻,又道。
“杨大人为救两个书生如此奔波,实在...令人敬佩。”
杨帆对他的奉承不置可否,转身离去时,心中暗叹:大明的规则模糊不清,多少人因这无形的潜规则而陷入万劫不复?
回到巡抚衙门,麻禄、马芳等心腹已在等候。
杨帆取出那枚从代王妃处得到的玉扣,放在案上。
“诸位请看。
“杨帆指着玉扣上精致的纹路。
“这上面刻的诗,诸位有何见解?”
王崇古接过玉扣,眯眼细读。
“'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'...这诗看似清雅,但赠予女子,未免轻佻。”
李文进点头附和。
“确实。若是赠予婢女或妓女倒说得通,但代王妃身份尊贵...”
“富贵气中带着浪荡。”
麻禄一针见血。
“写诗之人身份不一般。”
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,侍卫匆匆来报。
“大人,代王求见!”
厅内顿时安静下来。
马芳低声道。
“莫非是为代王妃之事而来?”
杨帆示意众人收声,整理衣冠迎了出去。
代王一身素服,眼圈微红,显然还在丧妻之痛中。
“杨大人。”
代王声音沙哑。
“本王此来,是想请大人代劳一事。”
“王爷请讲。”
代王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。
“本王要上书宗人府,去除那贱人的夫人之号。她...她做出这等丑事,不配入我王家宗庙!”
杨帆接过奏折,不动声色地问。
“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?”
代王咬牙切齿。
“那贱人贴身婢女已经招供...”
他突然瞥见案上的玉扣,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这...这是...”
杨帆顺势拿起玉扣。
“王爷认得此物?”
代王的手发抖。
“这是...这是那贱人的东西。”
他指着玉扣边缘一个几乎不可见的”景”字标记。
“这是景王府的标记!”
厅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。景王。
当今天子的亲弟弟,素有贤名,却也是储位之争的敏感人物。
杨帆迅速收起玉扣,语气平静。
“王爷怕是看错了。这不过是寻常玉饰。”
代王却已脸色铁青。
“本王绝不会认错!那首诗...那首浪诗定是景王所题!他们...他们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