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帆缓步靠近,发现她面前摆着一个酒壶和两只酒杯。
其中一只酒杯倒在地上,酒液已经浸湿了地毯。
杨帆蹲下身,仔细观察。
代王妃的面部表情平静,没有挣扎的痕迹,只是身体蜷缩,嘴角有血迹。
最奇怪的是,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腰带的玉扣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似乎死前最后一刻拼命想要抓住什么。
“大人,仵作到了。”
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。
杨帆头也不抬。
“让他等着。”
他小心地用布包裹手,掰开代王妃僵硬的手,取下那枚玉扣。
玉扣背面刻着一个清晰的”景”字,还有一个精巧的暗扣。
杨帆轻轻拨动机关,里面竟藏着一张发黄的笺纸,上面是一首情诗,署名也是”景”。
“银儿...”
杨帆念出诗中反复出现的名字。
“代王妃的闺名?”
诗的内容缠绵悱恻,但格调不高,字迹却颇为清秀。
杨帆将玉扣和诗笺收入袖中,起身环视整个房间。
“大人,寺中所有人都问过了,声称未见外人进入。”
侍卫低声汇报。
杨帆冷笑一声。
“乌头毒在大同城内都难以获取,寺庙中更不可能有。这分明是谋杀!”
他走出观音院。
代王妃的死绝非偶然,凶手不仅熟悉她的行踪,还了解她与饶阳郡王、严世蕃之间的复杂关系。
更重要的是,凶手不想让他杨帆知道某些内情。
“锦儿呢?”
杨帆突然问道。
“回大人,代王妃的贴身婢女锦儿已经带回衙门了。”
杨帆点点头,正要离开,突然脚步一顿,脸色骤变。
“不好!”
侍卫们面面相觑。
“大人?”
“代王妃已死,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饶阳郡王这些年招募的文士!”
杨帆语速飞快。
“尤其是那几个在云中书院的!备马,立刻去书院!”
马蹄声如雷,杨帆带着一队侍卫疾驰向云中书院。书院位于城东,环境清幽,是饶阳郡王资助建立的学术场所,但实际上也是他网罗人才的据点。
书院山长见巡抚大人突然驾到,慌忙迎出。
“杨大人突然造访,有失远迎...”
“少废话!”
杨帆打断他。
“吕坤和王声在哪?”
山长额头渗出冷汗。
“王声正在讲堂授课,吕先生...吕先生在后院著书,吩咐不得打扰...”
杨帆冷哼一声。
“带路!”
讲堂中,王声正在讲解《春秋》,见杨帆闯入,脸色微变,但很快恢复平静,向学生们宣布提前下课。
“王先生。
“杨帆直视着他。
“四年前你受饶阳郡王邀请来此,可曾参与过什么特别的事务?”
王声面色如常。
“在下只是教书先生,偶尔为郡王整理些文书,并无特别事务。”
杨帆盯着他看了片刻,突然问道。
“你可认识一个叫'景'的人?”
王声眼神异样,但很快摇头。
“不曾听闻。”
杨帆不再多言,转身向后院走去。山长战战兢兢地引路,来到一间僻静的院落。
“大人,吕先生就在里面,他著书时最厌烦打扰...”
杨帆挥手示意他闭嘴,推开院门。
透过窗棂,他看到一位清瘦的中年文士正伏案疾书,案头堆满了书稿。
最上面一册的封面上赫然写着《呻吟语》三个大字。
“《呻吟语》?”
杨帆心中一震。
“难道是他?”
他示意侍卫们留在外面,独自走到门前,轻轻叩门。
“谁?”
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。
“不是说未时之前不得打扰吗?”
“吕先生,在下杨帆,有要事相询。”
屋内沉默片刻,随后是椅子挪动的声音。
门开了,一位面容清癯、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,虽衣着简朴,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。
“杨巡抚?”
吕坤皱眉。
“不知有何贵干?”
杨帆直视他的眼睛。
“吕先生可认识代王妃?”
吕坤面色不变。
“郡王夫人,自然见过几面。”
“那么,'景'这个名字,你可熟悉?”
吕坤的眼神飘忽了一下,随即摇头。
“不熟。”
杨帆注意到他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,那里挂着一枚玉佩。
他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吕坤的手腕。
“这是什么?”
吕坤想要挣脱,但为时已晚。
杨帆已经看清了那枚玉佩。
与代王妃玉扣相似的质地,背面同样刻着一个”景”字!
“解释一下。”
杨帆声音冰冷。
吕坤长叹一声。
“进屋说吧。”
屋内陈设简单,书架上堆满了书籍,案头除了《呻吟语》手稿,还有几封拆开的信件。
杨帆眼尖地注意到其中一封信的落款也是一个”景”字。
“四年前,我在京城结识饶阳郡王,受他资助来此著书。”
吕坤平静地说。
“但我确实未参与任何密谋。至于这枚玉佩...”
他犹豫片刻,终于开口。
“是代王妃所赠。她闺名银儿,'景'是她幼时的乳名,只有极少数人知道。”
杨帆若有所思。
“包括你?”
吕坤苦笑。
“我与她...曾是青梅竹马。后来她嫁入王府,我远走他乡。四年前重逢,她将这枚玉佩赠我,说是留个念想。”
“那首诗呢?”
杨帆追问。
吕坤面露困惑。
“什么诗?”
杨帆从袖中取出那张从玉扣中发现的诗笺。吕坤看后,脸色大变。
“这不是我写的!虽然模仿了我的笔迹,但绝非出自我手!”
杨帆心中一动。
“有人要栽赃于你?”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”咔嚓”声,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。
杨帆反应极快,猛地扑向吕坤,将他按倒在地。
“嗖!”
一支弩箭破窗而入,深深钉入吕坤刚才所坐的椅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