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们最近的吃用怎么来的?”
李存疏红着脸道:“我兴化团练都是靠着海陵同袍们的接济,派人去苏州府采买的。这些日子,那高进收到消息,拦了我们几次,日用便紧张了!”
陈凡心中怒火熊熊燃起,团练是本是为了保卫乡梓,按道理只要驻守海陵即可。
为了抗倭大业,他们远赴松江,竟连元日都不能回家团聚。
所为者是谁?
还不是松江府和大梁的百姓。
可就算这样,当地的官府,和朝廷的一品大员,总督东南五省军务的苏时秀,竟然还苛待士卒到了这般田地。
这时,许是被真的伤透了心,李存疏以袖拭泪,长叹一声道:“文瑞,吾辈读书人自幼习圣贤之道,常怀【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】之志。然观今日之事,上则督宪与府台沆瀣一气,下则商贾与胥吏狼狈为奸。将士们餐风饮露,而彼辈竟以军需为利薮!”
他仰观天际流云,声音渐低:“《诗经》有云【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】。存疏不才,愿效陶靖明归去来兮,荷锄东皋,课子读书。这抗倭大业...便交由诸君了。”
说罢,他神情落寞的准备解下腰间佩剑。
谁知,就在这时,一双手按在了他的手上,陈凡道:“李兄,且慢!”
他缓缓抬头,对沮丧的众人道:“李兄,你还记得今岁,前不久的乍浦吗?盍城百姓三千余人死在倭寇刀下,血染杭州湾。”
“今日我海陵、兴化两地子弟跨江而来,难道是为了松江府?是为了他苏时秀?”
说到这,他顿了顿,看着众人道:“怎么为得是江南的百万生灵免遭涂炭啊。”
“陶渊明归隐,因其时晋室已不可为。而今东南倭患虽剧,但尤有志士仁人戮力王事!”
“所谓【临患不忘国,忠也】!”
“若是因小挫而退,岂是我辈读书人所为?”
听到陈凡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,李存疏牙关紧咬:“文瑞,我非是为了自己受点委屈而退缩,实在是看不得子弟父老们……”
陈凡一挥手:“放心,既然我来了,就断然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!”
说罢,他转头道:“何凤池!”
“在!”
“去把车队上的物资分了一半,送去兴化团练的营中!”
“是!”何凤池闻言大喜,转身就走。
“陈学礼,造饭,把今天扣下来的东西,给我全都烹了,让兄弟们吃个饱!”
“是!二叔,我这就去!”
覃士群闻言,想要说些什么,但最终欲言又止。
这时,沈彪解下佩剑,一脸惭愧的双手捧在陈凡面前:“团总,请解我副团总一职,沈彪对不起兄弟!”
陈凡道:“沈彪,你带队伍,确实有问题,咱们是干嘛的?在这营中,咱们不是读书人了,咱们是当兵的。”
“当兵吃粮,当兵吃粮,天经地义!”
“不给粮秣,还不给我们采买粮秣,我今天带着兄弟们围了那知府的衙门,他们还敢跟咱们呲牙吗?”
“这?”
“文瑞!你不要开玩笑,那是……”
陈凡冷然道:“开玩笑?我们读书科举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?”
覃士群有些懵。
“就是围了那府衙,之后不用被人当个武夫一般,直接给文官们宰了!懂吗?”
“啊!~~~~~~”覃士群心惊胆战的看着陈凡,仿佛这才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