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8章 新形势下的贪腐变化!朕有意为之!(2 / 2)

“这其中的弊端,无上皇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?”

“可他老人家即便再痛恨贪腐,为了朝局稳固,为了天下安宁,也不能像处置文官那般,对武将大开杀戒,尤其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中低层军官。”

“所以,多数时候,仍是以震慑为主,难下重手。”

“陛下登基之后,励精图治,制订了诸多新政,已让官吏贪腐的难度远高于从前。”

“若非他们如这般结党营私,相互勾结,单凭一人之力,断然贪不到如此巨额的钱财,更难以将黑手伸向无辜的百姓。”

“再看这些供状,其中虽也牵扯出几位京官,却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吏。”

“真正的中枢要员,无论是政务大臣还是军务大臣,皆未曾直接参与。”

“恰恰相反,据这些罪臣供述,那些重臣们反而颇为爱惜羽毛,不屑与他们为伍。”

“或许,只是因为他们官阶太低,尚不够资格去腐蚀那些大员。”朱允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冷意,“河南巡抚、巡按,皆为封疆大吏,由政务大臣举荐,经政务处层层考核方能上任。”

“郑鸿渐与赵清直二人竟敢如此丧心病狂,贪赃枉法,那些举荐、考核他们的政务大臣们,当真就无一人察觉丝毫端倪?”

他的声音愈发沉郁,像是质问,又像是自语:“还是说,有人早已洞若观火,却选择了视而不见,听之任之?”

“抑或是……早已被他们的金银财帛所污,成了同流合污之辈?”

朱允熥自嘲地牵了牵嘴角,眼中满是疲惫的讥讽:“‘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’”

“他们十年寒窗,所求为何?”

“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,鱼跃龙门,将书中虚幻的黄金屋、颜如玉,变为现实中取之不尽的财富与美人么?”

“可待到真正踏入仕途,方知朝廷俸禄微薄,手中权柄又处处受制。”

“人前风光,人后酸楚,这巨大的落差,足以让任何虚悬的道德底线分崩离析。”

“唯有贪腐,才能填满他们欲壑难平的野心,才能让他们体会到那种生杀予夺、主宰他人命运的快感。”

徐妙锦沉默了片刻,凝望着朱允熥深邃的眼眸,道:“陛下,若要追根溯源,这些人能贪墨如此巨额的钱粮,恰恰是因为您的新政太过成功,令国库日渐充盈。”

“否则,任他们有天大的胆子,掘地三尺,也搜刮不出这般惊人的财富。”

“从这个角度看,陛下又何须过分自责?”

“此事,反倒是您治国有方的明证。”

“您看,即便他们贪了这么多,灾区的百姓依然能领到白面馒头,有热粥与咸菜果腹。”

”若是在从前,即便地方官个个都是清官,不贪一文,不占一分,朝廷的赈灾也绝难做到这般地步。”

“再者,他们之所以能对百姓下此毒手,大行杀戮陷害之事,乃是利用了赈灾这等非常时期的混乱。”

“若是放在平日,他们自己也承认,处处都有监察,有百姓检举,绝不敢如此胡作非为!”

“这不正说明,陛下您所设立的监督之法,已然卓有成效了么。”

徐妙锦的思路愈发清晰,继续分析道:“其实,真正的贪腐大头,除了赈灾这类难以监管的特殊时期外,无非源于两条:一是官吏的选任,二是朝廷的工程。”

“官吏选任,自古皆然,如何防范,朝廷早有成法,陛下只需在此基础上,将法度织得更密、更严即可。”

“至于各项工程,”徐妙锦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,“从前朝廷兴修工程,无论是修河堤、筑城墙,还是铺路架桥,皆以徭役为主。”

“百姓自备口粮,为国效力,官府无需支付分文工钱。”

“这其中,金钱往来寥寥无几,官员纵有贪念,也难觅贪污之门。”

“没钱他们怎么贪呢?”

“主要的弊病,无非是些基层吏役,借机作威作福,对民工打骂,敲诈,压迫,敲骨吸髓。”

“此等行径固然可恨,却流于表面,易于察觉。”

“只要百姓有了检举告发的渠道,就能严惩,慢慢地,他们也就不敢。”

“自陛下推行新政,废除徭役,所有工程皆以银钱核算,用钱采买材料,雇工支薪。”

“如此一来,经手官员手中的钱财便如江河洪水般陡然暴涨。”

“一项工程究竟耗费几何,用度多少,却成了最难精准监管的账目。”

“领到工钱的民工,心中只有感激,自然不会去检举贪墨的官员,他们也不关心这个。”

“便如今日灾区的百姓,领到了救命的粥饭和馒头,便不会去追问官员是否已然将朝廷的钱粮全部下发。”

“至于那些官员,将大把的公帑揣入私囊,日日山珍海味,夜夜笙歌。”

“这些事,百姓既看不见,也无从关心。”

“于是,百姓的监督便成了空谈。”

徐妙锦轻轻一叹,总结道:“此事并非新弊,实乃顽疾。”

“昔日朝廷营建宫室,采买木石,所费款项,能有两三成真正用在实处,便已是上善。”

“那还是在天子脚下,众目睽睽。”

“如今,陛下将此法推及天下,官员们手握重金,面对着这取之不尽的‘公款’,它又并非从百姓身上直接榨取,既不招惹民怨,还能与同僚分润,结成一张巨大的利益之网。”

“人心逐利,试问,又有几人能抵挡住这般诱惑呢?”

“这也不是陛下的错。”

朱允熥深深望了徐妙锦一眼,随后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退下,并命令他们将那些被捆绑的贪官一并押走。

待到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,方才开口,用略带疲惫的声音道:“你不必费心宽慰朕了。”

“朕确实很恨这些贪官。”

“但其实,这些官员的贪墨,朕早在推行新政时便已预料到。”

“甚至可以说,他们的贪墨,本就是新政运作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。”

“朕从一开始就知道,他们一定会利用新政实行后的监管漏洞去贪。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