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又怎能不因此雷霆震怒!”
郑鸿渐壮着胆子,小心翼翼地解释道:“回禀赵公公,我二人眼下都不在开封府,自然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。”
他微微一顿,旋即继续说道:“出了这样的事,下官也很紧张,给开封那边发了几篇电报询问原由。”
“据查,按察使司衙门里关押着大批囚犯,且监牢环境困苦,条件恶劣,犯人因病去世或不堪折磨自尽身亡者,时有发生,并非罕事。”
“下官听闻,这次李济川之事,是因为一名狱卒对其百般凌辱,李济川不甘受此奇耻大辱,才在狱中绝望之下撞墙自尽。”
“那名凌辱他的狱卒,听说事发之后,也因害怕朝廷追责,吓得跟着自杀了。”
“赵公公,这些都是明明白白的事情,证据确凿,事实清楚。”
“即便陛下派遣钦差大臣前往彻查,也绝找不出半点纰漏!”
郑鸿渐语气肯定地辩解道,试图将责任撇清。
旋即,他又主动承认了些许过失:“当然,下官与赵巡按作为河南省主官,确实有御下不严之罪,未能督促按察使司衙门妥善看管李济川。”
“只是,这凡事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”
“下官与赵巡按执掌着整个河南省,日常事务本就繁多如麻,眼下又正忙于抗洪救灾,以及恭迎圣驾等要务,精力实在有限,哪里又能面面俱到,顾及到这些细枝末节呢?”
“偶尔出现疏忽,实是在所难免。”
他躬身请求:“还望赵公公能在陛
赵瑞听完他们的说辞,连连摇头,失望道:“糊涂啊!糊涂,你们两个好生糊涂!”
郑鸿渐顿时噤若寒蝉,不敢再多言,他与赵清直一同弯着腰,恭顺地垂首而立,静静聆听赵瑞接下来的训斥。
“陛下是何等圣明之人!”
赵瑞的声音陡然拔高:“连电报这等通天彻地的神器,陛下都能亲手创制出来,自古以来,天纵英明者,又有谁能及得上陛下之万一?!”
他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李济川是怎么死的,根本不重要!”
“他是自杀也罢,被狱卒虐待致死也罢,或是被其他什么人所杀,这些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。”
“重要的是,他死了,而且偏偏在陛下即将亲自审问他的关键当口,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!”
赵瑞毫不掩饰的讽刺:“你们口口声声说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,你们当真以为自己的做法很聪明吗?”
郑鸿渐和赵清直两人皆听得噤若寒蝉,大气也不敢出。
赵瑞端起茶杯,轻抿一口香茗,润了润嗓子,接着说道:“这次是陛下亲自北巡,并非派遣某位钦差大臣前来,更不是御史巡查地方。”
“你们二人,皆是封疆大吏,位高权重。”
“即便真有朝廷钦差大臣奉旨彻查,想要给你们定罪,也必须拿出确凿无疑的证据。”
“没有真凭实据,甭管钦差大臣心里对你们有何看法,也奈何不了你们分毫。”
赵瑞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,一字一句地敲打着两人的心弦:“但是,若陛下决心查办你们二人,需要什么证据吗?”
郑鸿渐和赵清直的身躯猛然一僵。
赵瑞的话犹如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们心中仅存的侥幸。
“你们必须要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。”
赵瑞的声音变得低沉:“哪怕你们两个真的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,那都不是最要紧的事。”
“真正重要的是,陛下是否依然信任你们,是否依然相信你们的忠诚不二!”
“反过来想,若是陛下对你们二人产生了疑心,哪怕最终查不到你们任何的罪状,那又怎么样呢?!”
“难道陛下就不能将你们罢职免官,削爵夺禄,乃至砍头抄家吗?”
“难道你们自以为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,毫无破绽,陛下就奈何你们不得了吗?”
赵瑞说到这里,又不由得骂道:“愚蠢!简直是愚蠢至极,愚不可及啊!”
这一番严厉的训斥,瞬间让郑鸿渐和赵清直的额头,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。
确实!
从始至终,他们二人心心念念的,都是如何将自己撇清嫌疑,不沾染关系。
这本是官场上最基本的行事准则。
简单点说,便是事情可以做,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旁人抓住把柄。
如此一来,即便别人心存疑窦,也苦于没有确凿证据,最终只能不了了之,任凭他们蒙混过关。
可他们竟全然忘却了一个最简单、也最根本的道理。
这套在官场中屡试不爽的逻辑,能用来应对大明朝的任何一位官员,唯独在面对当今圣上时,是万万行不通的。
身为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,一旦皇帝对他们起了疑心,那么他们的仕途,乃至身家性命,便已然走到了尽头。
至于是否有所谓的“证据”,是否被人抓住了“把柄”,在圣意面前,其实都已变得无关紧要。
真正决定他们命运的,唯有皇帝陛下心中的那杆秤,皇帝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的。
这本是再显而易见的道理,然而他们二人却深陷于官场积习,对这套潜习以为常,以至于竟然将这最关键的一点抛诸脑后。
此时此刻,听闻赵瑞公公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语,他们才如梦初醒。
只是,大错已经铸成,又该如何挽回这岌岌可危的局面呢?
“赵公公,那依您老人家高见,下官二人眼下该如何是好?”郑鸿渐急切地问道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