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帝这是在以最快速度搭建起一个应对危机的小型决策核心。
而自己能在此列,多半是因为自家妹妹乃至岳丈或与东宫旧谊。
果然,梁朝的目光转向了他:“溪言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国事艰难,用度之处极多。山陵、登基诸事所费不赀,如今国库并无节余,朕有意调你入户部,你意下如何?”梁朝说道。
一旁的户部尚书高辅以及仁王梁堂全都是脸色一僵,户部如今并未缺额。
但是梁朝仍是想要将王清晨调入户部,这说明了什么?
说明了梁朝对于户部没有丝毫信任而言,同时他也想要将户部这个钱袋子掌控在自己手里。
皇帝手中的权力无非两个,军权和财权。
军权暂且不论,财权却是能够最快掌控到自己手里的。
而财权又是能够极大限制军权的手段。
所以梁朝才将王清晨放在如此至关重要的位置上边。
梁朝手中亲信不少,但是除了王清晨没有人比他更合适。
不过在此之前,梁朝还要给王清晨腾位置才是。
王清晨心中一震,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,立刻起身躬身道:“臣蒙陛下信重,敢不竭尽全力?只是户部如今并无缺额,臣……”
“高爱卿……”还未等王清晨说完,梁朝直接打断道。
“臣在”高辅心中一酸,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!
“朕闻听户部左侍郎张敬之于赈灾一事多有疏漏,可确有其事?”梁朝对此仍旧念念不忘,不是不报时候未到。
“陛下明鉴!”高辅心中松了一口气,不是针对自己就好。
“那好,将张敬之交由大理寺查办,新任侍郎,朕已经为你物色好了!”梁朝说道。
梁朝此言一出,暖阁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。
高辅心中巨震,他没想到新帝登基第一把火,竟烧得如此之快、如此之猛!
张敬之是户部实权侍郎,更是牵连甚广,陛下这是要借机清理门户,并将户部彻底攥在手中。
他不敢有丝毫犹豫,立刻躬身道:“臣遵旨!张敬之确有失职之处,臣即刻配合大理寺拿办!”
一旁的宗正寺卿梁堂和右相王冕交换了一个眼神,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。
新帝手段凌厉,远超他们预料,这让他们先前想要拿捏的想法完全落空。
就新皇目前走的每一步棋来看,都是相当有章法的。
杜秀臣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早已料到。
源徒则面色平静,似乎对这些都漠不关心。
梁朝满意地点点头,目光重新回到王清晨身上,语气缓和了些:“溪言,户部左侍郎一职,关系国计民生,乃至新朝稳定之基。你于钱粮、工造、革新皆有建树,更难得是忠心体国。
朕望你能在户部任上,尽快厘清账目,保障国丧及登基大典用度,并筹划开源节流之策,充实国库。”
“臣,王清晨,领旨谢恩!”
“很好。”梁朝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赞许。
“起来吧。具体事宜,稍后与高爱卿详细交接。眼下非常时期,一切从简,为先皇服丧之后,你需尽快到户部视事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
“今日所议之事,诸位爱卿当谨守机密,速去办理吧。”梁朝挥了挥手,示意众人退下。
几人躬身行礼,依次悄然退出暖阁。
秋日午后的阳光斜照在宫墙之上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。
高辅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,脸色灰白,脚步略显虚浮。
在这个位置坐的久了,他太清楚他的结局了。
“王……王侍郎,”高辅的声音干涩。
“部务繁杂,还望日后多多……”他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,新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。
王清晨此去绝非普通侍郎,以后户部或许就要换新主官了,而他的职衔或许已经进入倒计时了。
王清晨停下脚步,微微拱手:“高部堂言重了。下官年轻识浅,日后还需部堂多多提点,共体时艰,为陛下分忧。”
他的语气平和,既不过分谦卑,也未露骄矜,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高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连声道:“自然,自然。”
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,便在宫道岔路口分开。
高辅需立刻回户部处理张敬之之事,而王清晨则需先回工部交接。
丁成文早已候在宫门外,见到王清晨立刻迎上前,眼神中带着探询。
王清晨只微微摇头,低声道:“回部里再说。”
工部衙门内已得知陛下驾崩的消息,气氛压抑。
农禾见王清晨回来,立刻将他请入值房。
“宫中情形如何?”农禾掩上门,急切问道。
王清晨简略说了新帝召见及调任户部左侍郎的事,略去了暖阁内具体的人事交锋。
农禾听罢,长叹一声,神色复杂。
“此去艰难,步步惊心,溪言务必慎之又慎。”户部可比他工部要难相处的多,和那里的利益纠葛相比,工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
“下官明白,不过后续事务还需大人相助。”王清晨沉声道。
“好说好说,溪言毕竟是我工部走出的,我工部作为娘家人自当鼎力相助”农禾说道。
如今朝局变了,和王清晨保持良好的关系百利而无一害,王清晨如今可算是离梁朝最近之近臣。
再者,这段时间,两人虽然相处不算久,但是彼此之间的默契算是建立起来了。
王清晨与农禾又密谈片刻,详细交代了琉璃工坊后续生产、匠人安置以及几项关键工程的进度。
农禾一一记下,神色郑重。
“如此便多谢农公了。”王清晨拱手,深深一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