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牛头马面?”
听得陆晟之言,刚因找到解决人手短缺方法而浮现出惊喜神色的朱由检,不由得微微一愣,脸上满是错愕。
这与他预想的“新增无常”有些出入。
“这……朕……”
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因疲惫而略显冰凉的手指,面露难色:“寻常牛马倒好说,朕一声令下,天下牛马皆可征调。可这……这能当阴司神差的牛马,要朕上哪去找?”
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皇家苑囿中那些膘肥体壮的骏马和耕牛,旋即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。
人死为鬼,魂魄尚存,如曹文诏、毛文龙般,招来便可充任黑白无常,逻辑上倒也说得通。
可畜生道……难道也要寻那通了灵性的牛马之魂?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,也着实难办。
朱由检的话,让陆晟先是怔住,随即那亘古不变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,摇头道:“谁让你去找真牛真马了?此‘牛头马面’,乃是职司之名,取其形貌特征、震慑鬼魅之意,如同‘无常’并非指变幻不定一般,寻两个合适的人选,赋予此职即可,真牛马有何灵智担当神差?”
“找人啊?原来如此!”朱由检闻言,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,长长舒了口气。
只要是人选,那便好办多了,至少范围明确了许多:“是朕想岔了,多谢阴天子提点。”
“如何,选谁?”陆晟不再多言,直接切入正题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。
“卢……”
朱由检几乎是脱口而出,那个名字在他心中盘桓已久——卢象升,那位力战而亡、结局悲壮的忠臣猛将。
但话到嘴边,他又硬生生顿住。
经历了毛文龙之事,他深知这些身后重返人世的臣子,心中未必没有怨怼。
他沉吟片刻,带着一丝谨慎试探道:“阴天子,之前您言及人选限定在十年之内,如今既然阴司规模扩大,权限是否……有所变化?”
他需要确认规则,才能做出最有利,也最能平息内心某些想法的选择。
“不错。”
陆晟颔首,肯定了他的猜测:“幽冥法则随阴魂汇聚而渐次复苏。如今,只要亡故不超过二十年者,其魂魄尚未彻底归于混沌,皆在可选之列。”
“二十年!”
朱由检眼睛骤然一亮,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。
一个被他压抑许久的、带着强烈个人情绪与政治象征意义的念头,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笑意,那笑意中带着冷厉,也带着一丝近乎顽劣的报复快感:“朕要是记得不错的话,辽东建州老奴努尔哈赤,死于天启六年吧?算来尚在二十年之内!那便选他吧!”
“啧……”
陆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,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朱由检。
他掌管生死,洞察人心,岂能不知这位皇帝陛下那点心思?
上一次限于规则未能成行,这一次,规则松动,他竟是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位大明的死敌。
让大清的奠基者来给大明皇帝当阴差,这心思,可真是……够可以的。
不过,对陆晟而言,这些都无所谓。
朱由检如何“搞事情”,选谁用谁,只要不悖逆阴阳根本,皆在他默许范围之内。
“可以!”
他干脆地应下,旋即又道:“‘马面’既定,‘牛头’呢?选谁?”
“另一个……”
朱由检兴奋之余,思绪飞转,一个更绝妙的念头冒了出来,他试探性地轻声道:“李成梁?”
若是能让这位早年对努尔哈赤有抚养之恩、后期又对其多有打压的辽东总兵也化作阴差,与努尔哈赤共事,那场面……光是想想,就让人觉得“精彩”。
“死早了!”
陆晟直接泼了一盆冷水,打断了他的遐想,“李成梁卒于万历四十六年,距今已二十有四载,远超时限。”
同时,他心中也不由腹诽,这朱由检,帝王心术没见得多精深,搞这种“父子局”、“恩怨局”的心思倒是活络得很。
“可惜了……真是可惜了。”
朱由检连叹两声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遗憾。
这般戏剧性的组合未能达成,让他颇感失落。
不过,说不定,以后还有机会,嗯,老奴总还是能见到他的‘老父亲’的!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