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烟升水滚,院里就好比开了作坊,热闹得不行。花椒汤沸腾一时,徐大便送来筛子,,她和他两个人端着,徐大掌勺,一勺一勺往上浇。滤去花椒,倒进个干净瓦盆里,两人头碰头,看着那汪碧水而笑。
一样的月亮,投进水里,对比着当时的欢笑,也同样映衬出,现在的冷清。
不知道现在,她在做什么呢?
“文哥?”
花阴地里,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。
文哥一愣,肌肉骤然绷紧,却很快认出这声音的主人,又放松下来。
“三姨。”他懒懒站起身来,行了个礼:“怎么,您也没睡?”
三姨从花架子下走出来,犹豫片刻,却又站住,一朵怒放的荼縻挂在她发髻侧顶,看起来,好像一只白蝴蝶,贴在她的发间。
莫名平添了三分寂寞,和无奈。
“换了个地方,哪里容易睡得着?”三姨眼窝下发着青,看着眼前这个已改名入族谱,现在被称作苏文祺的年轻人。
文哥笑了一声,他现在可以很自如的发出自己的声音了,没有不习惯,也没有难堪,只是遗憾。
没让她听见,从来没让她听见过,自己的声音。
“外头的事,你不必担心,”三姨缓缓开口:“你爹都布置好了。你只是自小生病,才放在乡下寄养,现在大了也好了,自然该认祖归宗。外头人也没什么好说,你爹也不会许他们话说。”
文哥又笑了:“我管这些做什么?三姨你知道我的,我心里从来不存不想干的人,和事。”
三姨情不自禁向花阴里退了一步。
幽幽的月光,将对面那张她似曾相识,现在却觉得十分陌生的脸笼罩其中,令他的肤色愈发看起来散发着暖玉一般的色泽,秀美的容颜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和神秘的秀美。
记得那一年,她和苏清鹤初识,也是这样的月夜。
文哥实在太像他爹,若不放乡下,城里怕是活不到今天的。
“你娘当年也是没法子,你爹也是。夫人的性子。。。”三姨说到这里,猛地身上发凉,这才记起,自己早不是在吴家偏院,而入了苏家大门了,随即噤声。
文哥这回没再笑,相反,他抬起头,身子向后微微一仰,削唇角霎时勾起,冷眸深处掠过一道寒光。
“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。乡下生活十几年,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。若没有这个做底,现在的我只怕也没有这样的勇气。”
三姨的手在暗处微微发抖,她听出对方话中隐有玄机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她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,心跳得快要蹦出腔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