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姑却一本正经当回事,听得偏了头,重重点了几下:“是得回去问问,虽说我信得过姐姐你,可也得好好了解了解底细才行。”
二丫娘又叹又笑,看着眼前一高一矮,一瘦一胖两个小人,过家家似的斗嘴辩论,心说这世道还真有些要变了,女孩子都这么心明心厉起来,自己从前当姑娘时哪里晓得这些?
也不知将来哪家的男孩子,有这样的福气娶了她们去?若真如此,护家守院的,怕不是一把好手么?
想到这里,二丫娘眼前又晃过文哥的影子来,不由得心一沉,默默叹了口气。
晚间,二丫把一切都准备好了,看娘在灶上守着一锅黍米粥,便提了一句:“娘,我去洪五叔那边看看。”
二丫娘十分意外:“去他那儿?做什么?有事?”
二丫拎起包好的四只大桃儿:“上回他给了咱们两只芋头,娘忘了不成?如今咱家也有出产了,怎么也得回人家一个情不是?”
娘笑了:“你不提醒,我还真忘了这个,既如此,你去吧。天黑打个灯笼,小心别滑进水里。”犹豫一下:“要文哥在就好了,有他陪着,我也放心些。”
二丫眯了眯眼睛,嫣然一笑:“这有什么?河上下我一天总得跑几个来回,别说打灯笼,就闭着眼睛也不会掉进水里。娘只管这里守着火头,我去了一会来,咱娘俩吃饭。”
拎着只小小巧巧的纸灯笼,二丫沿文哥上回带自己走过的路,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过了河,暮色四起,洪五那小草屋上炊烟冉冉,烧出一股自给自足的安然。
“五叔,吃什么呢?”二丫站在门口,笑盈盈地喊了一声。
听见声音,洪五忙出来迎着,咧开了大嘴上下打量二丫一番:“这丫头,说话也不过才一个月没见,愈发水灵了嘿!”
二丫把桃子包递给他:“家里结的头一批,给五叔尝个鲜。”
洪五也不推,就手接了,让二丫门口一块青石板上坐了:“你等着,我也有好东西给你!”
进屋半天,洪五捧出个小罐儿来,差不多一个手掌高,自然也是土瓷粗造,不过看他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,二丫又觉得这该是个稀罕玩意。
“这叫蒜梅,别处没有,是我自个酿造的。”洪五喜滋滋的:“别看都是不起眼的东西,可放一块搅合着吃了,滋味可美极了。”
二丫的脑子瞬间转得飞快。
记得前世在《饮馔服食笺》,见一种别致的“蒜梅”:
“青硬梅子二斤,大蒜一斤,或囊剥净,炒盐三两,酌量水煎汤,停冷浸之。候五十日后卤水将变色,倾出再煎,其水停冷浸之,入瓶。至七月后食。梅无酸味,蒜无荤气也。”
难道这就是那种别致的吃食?
开了盖儿,二丫小心地拈出一枚来,果然有梅子的酸香气,还有些蒜的青气,不过没了蒜臭,梅子放进口中,竟还有些意外的微辣爽利。
梅子与大蒜相互借重,算得是挖空心思,着意求新
“行啊五叔,看着您是个粗人,还会捣腾这些哪?”二丫吃了一枚不够,又吃一枚,第三次要开盖儿,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洪五的表情,不由得笑了:“别这么小气么五叔!这样,您把手艺教给我,明儿我学会了,保管给您做一坛来!”
洪五不好意思地挠头:“丫头,不是我小气,这东西伺候起来花时间花精力,我一年统共就做这么些,预备给那边,她三姨送去的。”
二丫勾唇浅笑,眼底满满得都是不怀好意的亮光:“五叔,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,上回我去三姨家,在她家后院那边花田里也看见你了。说起来,你对三姨可真是一片丹心哪!”
洪五愈发不好意思,低了头,用手拨弄摊子边盖头上的一小络碎布:“别扯了,我跟她哪儿比得着呢?她对我来说,好比天上的仙女儿,我就是那门外伺候的粗汉,也不求什么,只盼着她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,我也就满足了。”
二丫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,半天没开口,看洪五眼里的郁色愈深,这才开口:“三姨过得挺舒服呀,反正在我看着,除了文哥有时让她操心,没别的不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