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丫乖乖跟着徐大来到院里,一路上再没别的话。其实是憋了一肚子的,好好的绣楼怎么不用?里头的东西跟仙人经手似的,自己常在外说嘴,说自己是仙女托生附身体,看了这里才知道,其实人三姨才是七仙女儿下凡呢!
可惜这院里院外的,总透着那么点子不高兴的气味。绣楼听说是进了水发霉才搬出来的,二丫倒没看见什么霉斑,只是觉得馆院寂廖,庭院深深,一声儿不闻,连鸟儿都不来似的沉寂。
就冲这点子不高兴,二丫就不敢开口问所以然来。
进了偏院,徐大在门口恭敬地回了声,等了半天,方才听见三姨的回应:“来了就进来,哪儿那么多规矩!”
也是不高兴的口风。
徐大努了努嘴,示意二丫向东边房里去,自己则转了个身,消失在若隐若现的竹影里。
二丫抱着自己的包裹,不知怎么脚下就轻了起来,蹑足似的走到台阶下,然后一抬头,阳光刺进眼里,她几乎睁不开眼。
真有位仙女站在光晕里!
沉香色潞雁衔芦花样对衿袄儿,白绞竖领,妆花眉子溜金蜂赶菊钮扣儿,配着、一尺宽海马潮云羊皮金沿边挑线裙子,大红段子白绞高底鞋妆花膝裤,耳边一双青宝石坠子打着晃儿,珠子箍硕大滚圆,几乎比照在上头的阳光还亮。
“妈啊您这是干什么去?”二丫看得傻了眼:“三姨是您吧?打扮得这么整齐,要出门么?”
肯定不会为见我穿成这样,二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。
三姨微微一笑,因背着光,她的脸光洁圆润,原有的很少一点皱纹也看不出来了,整个人容光焕发,仿佛也不比二丫大上多少,别说是姨,称声姐姐也不委屈二丫似的。
“见什么人?就不许我自已在家光鲜光鲜?我也不年轻了,这些衣服再不穿,就该搁箱底儿发霉了!”
这话一听又是个不高兴。
二丫心说完了,今儿我上门是触霉头来了!人文哥都被罚了抄经,我就更得不着好果子吃了!
好在三姨说过这话,脸色还算平常,略有些笑意地牵起二丫的手来:“你别怪我,我说话就这么个腔调,不是成心跟你过不去,走走,屋里坐坐,你喜欢的腌果子,我记得那缸里还有,一会叫徐大给你包一包大的,带走。“
什么腌果子?!
二丫不觉好奇,脚下就情不自禁跟着三姨动了。
还没进屋呢,二丫就先闻见一阵淡香,不是常闻到的熏香,也不是花香,倒有点水果的甜气,还混着花草的青涩味道。
不待她问,三姨自己就指着一张花几上笑道:“好闻吧?是我自个混的,各种香料,弄着玩。那边水气重,我闻着总不是味儿,泥土腥还有鱼虾臭的,生生把我那些个绣品腌臜了!”
二丫点头:“挺好,就是有几味冲了,配一块儿不太得法,三姨您要信儿,明儿我亲自送来,保管您满意。”
三姨偏了头,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:“不是信不信得过,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?就能保管我一定满意?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