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丫在门外发急时,文哥正被三姨罚在房里,抄金刚经呢!
娘俩生了气,原因却无法对外人言明,只有那守院干粗活的徐大,略知一二,然而知道又能怎么样?
也只好装聋作哑罢了。
才将阿胶塞出来的就是徐大,吴家三姨这里只用他一个下人,也是看中他会装聋作哑,该说的说,该做的做,那不该说不该做的,听进了知道了,也只有埋在肚子里烂掉。
吴家三姨坐在自己屋里,绣针捏在手里却不知该向哪里下,熟悉的绣棚变得陌生起来,原该一天前就完工的活计,此时才做了一半,却生出些难以为续的心来。
本来她专有个绣阁,为做活计而用,可前几天下过一阵雨,顶上久不补瓦排瓦,漏了水。涸湿地和墙,又闷住生了霉,只好把这张绣绷移到自己屋里来。
而里间本有的一张绣绷,则被她藏进了床后。
也好,三姨心想。
反正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绣完。
那上头的一付墨竹图,才描好了粉本,十几竿墨竹,不露竹节,直贯天地。即有苏东坡的清拔秉性,又格外含一脉纤柔,透露出闺阁气息。
近十年了,却只描着粉本,不曾落针。
想着那十几竿竹影,三姨心中不由得生出肃杀之意,都说竹子意境好,清雅,其实倒未必。
进官进禄人生得意时看去是一个意思,寂寞潦倒时看去,又是另一种味道。
才想到这里,徐大进来回话,说大宅来人了,东西也交出去了。
每天这个时候,大宅都会传人过来问话,看她短些什么,又有什么话要吩咐。
如今她虽不管事,家里人却敬重她得很,一来看从前的面子,也就是撑起吴家名声的那两对进献给太后的蒲团,二来也因她跟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走得近的关系。
当然,最重要的是,如今是她的钱,支撑着大半家业了,那一半呢?则因田地近年来也添置了不少,虽比不上从前,倒也称不上败落了。
在这村里,总也可算,混个中等富户水平吧。
三姨才要说知道,不想门口又传来擂鼓似的山响,细听听,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小丫头的声音,清越干脆,响当当的水音。
三姨听了几句,忽然笑了起来。
“哪是大宅来的人?”她嗔着徐大:“如今你也不中用了,眼花耳聋,张冠李戴起来!”
见她难得地没动气,徐大也就咧了嘴,这才过去开了门,将一头雾水的二丫让了进来。
被领进来后,二丫先礼貌性地问了好,然后才发现眼前这个老奴身体佝偻,面色苍老,不由得向下了压了压嘴角,心说怪不得了,用这样的人伺候着,怪道弄错,又半天没人出来应门了。
徐大对她的眼神只作看不见,慢慢向里引着她。
二丫忙要将那包阿胶交回,他也不收,只说见了三小姐,听她的意下。
二丫只得左右手各拎着包裹,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,鼻息下的香气,却越来越浓厚了,她知道花田已近,情不自禁问了一句:“三姨养花了吧?好浓的香气,这儿就闻见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