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丫娘看她故作笨拙的模样，也笑了，又帮苏业文说话：“那大搅棍是往年节里做年糕拌米粉用的，比人都高，文哥因要用力，身体一推一拉，才显得傻了，你不说谢人家，反还笑他？”

苏业文则一直笑呵呵的，不管二丫说好说歹，甚至笑话自己，他都只是笑。

笑得舒心爽快，笑得只想在这里，不想回那没人气的偏院去了。

二丫娘则怕他尴尬，便说二丫小时候的趣事来哄他高兴：“丫头虽傻，可手却很巧，她爹在时夜里下地，她就手里挑着一盏南瓜灯来送，拳头大的南瓜纽子，切一半，边缘修成锯齿，里边是一截小白蜡烛，从瓜瓤里透出嫩黄的光，”

二丫大大咧咧地笑，心说这么细巧事我可干不出来，不过看来傻丫头倒挺懂事，也知道心疼人，脑子不好使也没关系了，不有自己帮衬着么？

苏业文嘴咧得更大些，比平时璨然开朗得多，然后也比划着，说了个自己小事的事。

二丫总能看懂，便给娘翻译：“说他自己啊，小时从河里捞了个龟，宝贝似的捧回来，也不知龟吃什么，总听人说龟大仙龟大仙的，又想起书上读过，露水乃天地万物经一夜沉静养息，酝酿陶冶，破晓时分凝结为流体，方才称作露，仙人都喝此为养的，便放这龟院里莲花池里，让它喝露。”

才说到这里，别人也罢了，二丫自己却弯腰大笑起来。

苏业文也笑得嘿嘿则声，唯有二丫娘一头雾水，不过看这两孩子笑得脸涨气喘，也情不自禁跟着大笑了一阵。

笑过之后，苏业文才接着比划了下去，二丫清了清嗓子继续道：“谁知后来龟越来越没精神，甚至连头也不肯冒出水面了，直到一天他捧着碗伸头看时，一小团饭粒无意间落进缸里，那知龟飞也似的冲出来，叼了就走，这才知道，原来喝露还是不饱的，到底还得以食为天。”

二丫娘这才会过意来，不由得放怀一笑，二丫和苏业文却因已经领过这里头的意思了，身子刚才也笑软了，反静默下来。

一阵夜风穿窗而入，将两盏放在灯上的清油灯吹歇了一半，那一盏本来两根灯草的，也只得一根亮着了。

苏业文要取火镰来打，二丫却冲他摆了摆手。

就这样吧，这样也挺好的。

幽幽的黄色灯光只照出一小圈光来，微弱不比萤火强多少，此刻的幽光将二丫的容颜笼罩在其间，令她的肤色愈发看起来散发着暖玉一般的色泽，只见她微微侧着螓首，半垂眼眸，如扇长睫在眼下投了一排密密的阴影，小巧的鼻子和精致下巴勾勒出一付美妙和剪影，于火苗中微微发颤。

此时的二丫，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和神秘的秀美，苏业文看着她，浮躁和不安的心情便都慢慢地沉静了下去

下午那些算得了什么呢？白眼也罢，鄙夷也好，跟此时的宁静安逸相比，什么都是浮云了。

忽然他的袖口一紧，意外之下，竟是二丫娘拉了他一把。

“说也说了，笑也笑了，活也干完了，你也该回去了。”二丫娘深看他一眼：“你三姨不舒服，早点回去，伺候她吧。“

苏业文愣了一下，然后反应过来，头疼是自己刚才想出的托词，没想到对方当了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