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春雨催旧梦,洗净了长路北上而来的燥意。
婉柔性子温柔,一路不喜多话,却是个极好的倾听者,绝不会叫你觉得受了冷落,或是不被重视。
自她迈进殿门时便站了起来,此时微微屈身,盈盈一拜,端的是世家贵女的仪态万千。
正如那年初见一样,她喜着月白色,不爱繁复的发饰,只站在那里,就叫人觉得娴静温婉,如含露初绽的广玉兰,婉约而清丽。
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,胸有成竹,无所畏惧,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。
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眸,目光显出些许温柔。
嬷嬷的脸变了变,她自知今日即便走出未央宫,也只能横着走出皇宫,幕后之人也绝不会留她活口,她即已收下千两黄金,舍了这条命能保全家平安,似也值了。
他哪里还敢再提这件事,恨不得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这计谋的确不算高明,可奇在突然,皇帝离京数月,对朝野疏于掌控,若是被朝臣突然发难,必定慌乱无措,极容易被逼就范。
等看见崇德殿前朝臣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时,他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下去。
朝臣们对视一眼,脸色各异,有说不合规制的,也有说权宜之计,理应不拘小节的。
揉了揉颈侧的伤口,难耐地换了的姿势。
他话音未落,外头忽然响起钟声,这是早朝的预示,钟声响过三遍,早朝就会开始。
而今日又是大朝会,五品以上官员都会参加,那些府邸远离皇宫的朝臣,此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。
手段再怎么单一,却是屡试不爽。
言官以言立世,哪个御史不想着骂皇帝一顿,博一个诤臣的名头?
太过急功近利,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,可又罪不至死……还是去看守冷宫最合适。
她看向仍旧安静的周遭,声音里带了几分火气。
更直戳人心的是他眉宇间深沉的疲惫,那不是源自于身体,而是灵魂深处。
他虽神态平和,目光却宛如冰霜斧钺,一下下落在太后身上。
开口催了一句,他似是当真疲惫了到了极致,声音又轻又淡。
忽然开口,话音落下便悠然抬手,举止间尽是威严却又不乏温和,目光所过之处,安抚之意悄然浸润。
再次逼近一步,久困于刑狱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森冷,惊得武安王再次后退了一步:
可他却丝毫没有被衣裳压住气势,神情从容不迫,黑夜里一双淡漠无情的眼睛,只是轻飘飘瞥了一眼,就看得门房寒毛直竖,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。
眼底暗光流转,一丝狡诈无比鲜明。
门房被惊醒,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,他打从进了府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外人,平日里在外行走,连有品级的官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,时间一久他就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不同寻常。
也没法子不注意,她像是独占了曲水的春天,娇艳的天地间只余她一抹亮色。
那声音清朗,逆着光,春日暖阳柔柔拢在他周身,笑起来格外灿烂耀眼。
皮革腰带衬着劲瘦腰肢,修长双腿夹着马腹,眼尾微微上挑,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,被一群人簇在中心谈笑。
眉若远山黛,眼如秋波横,皮肤细腻如玉,明眸顾盼生辉,流转间便带出一段清艳绝尘。
擎天架海的性子,一身绯色穿花云锦,发髻高束,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意味,说的却尽是些小儿女的话。
平日里与念兮交谈,她谈吐不俗,雅致有章,想来受温司业和温清珩影响不小。
陛下赏赐加封,奉国公府权势煊赫,一时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。
对于一个站在权势顶峰的男人来说,他可以对情爱不屑一顾,但内心深处出,他的妻子,仍要保持对他十年如一日的爱,哪怕他不回应,哪怕隔了一世,哪怕他已经放弃。
隔了这么久,前世今生的长度,裴俭才感觉到一股窒息、尖锐的难过。
闻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,眼尾微微上挑,专注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情深的错觉。
即便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寡淡冷漠,可越是极致反差,越是叫人沉溺,飞蛾扑火。
她仰头与闻璟说话时,耳珰也会跟着轻轻摇晃,被春日映出一道道水光,漾在她莹白的肌肤上,摇曳,招展。
漾出一层层涟漪,如同平静心湖投下石子。
总是冷淡沉静,似皑皑白雪般皎洁清冷,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强势气场。
一大半身子都隐在暗夜里,声音清淡,如冷玉击罄。
可眼前这一幕,仍旧叫他心情灰败,嫉妒如狂。
他站在花厅外侧,阳光打在他深邃眉骨上,半明半暗,越发显得山岭起伏,丘壑深沉。
翌日雨过天晴,阳光穿透万里层云而来,和煦橙光笼罩了整个盛京。
殿外芳草吐露,雀鸟绕枝啼,鸣唱晨初之欢喜。
夜幕笼罩,渐有夜风绕亭拂廊檐。
细碎的雨滴悄然降临京城,撩枝掠叶而过,殿外窸窸窣窣声响缓慢而清晰,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起来。
这样粗俗又恶毒的话语让永丰帝震怒不已。
来人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,被十多个侍女簇拥着,身着一袭鹅黄色云锦齐胸襦裙,左右腰间各系一香薰球,发间点缀着各式各样璀璨夺目的珠宝和两只赤金造就的铃铛,偏她喜欢疾走,行动时铃铛“叮叮”作响,吵得人耳朵疼。
这样温柔闲适的时光里头,与阿姐并肩同行,不必惧怕偶尔袭来的凉风惊扰身子,也不必忧心即将要到达的约定,实在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。
她也不必多说什么,只需站在那里,对着你浅笑,便也能叫你如沐春风。
阿姐性子温柔,一路不喜多话,却是个极好的倾听者,绝不会叫你觉得受了冷落,或是不被重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