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记忆里的大周人士虚伪矫情,热衷抱着死人的典籍咬文嚼字,大话说得震天响,遇见危急便逃之夭夭,还要用圣人言论为自己找说辞,永远装裱出一副道德君子的伪善模样。
大周的官吏更坏,盘剥百姓不遗余力,一面卖官鬻爵暗箱操作行贿受贿无恶不作,一面高唱道德仁义君君臣臣,大周在他心目中是被神遗弃的罪恶,但凡染着点儿大周人的人习气便会堕落。
他已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,记忆在一瞬间奇怪地散落了,他像是魂魄离身,飘升在半空中,看见自己得意扬扬地撬开大周辕门,然后当先奔向中军帐,趾高气扬地高呼。
他们像是被风吹上山巅的蒲公英,突然降临,匪夷所思。
火光洗去了黑夜的一个角,从暗夜后钻出来的月亮仿佛一只流血的眼睛,凄哀的目光凝望着满山惊慌失措的蛮夷。
满脸惊恐,像是被厉鬼叼走了魂,喋喋地只是重复。
乱糟糟的脚步声此起彼伏,有人追着他跑,也有人跑在他前面,周围的一切像噩梦。
他一仰头,天窗漏下一缕柔白的光,像月光,更像谁窥探的目光,石屋很凉,他以为自己伤风了,寒战一个接着一个地从骨头缝里往外窜,他打了个喷嚏。
莫名地烦躁起来,瞧着地上那月亮般的水印,此刻竟觉得像刀光,光芒却在不断地洇开,漫成一副衣缘破碎的铠甲。
夜晚来得很快,天却还没有黑彻底,偌大的天幕水似的泼满山巅,恰似洗得发蓝的面罩。
上官昭坐于马车内,单手支颐,夏楹轻轻为她按着头部。
一阵舒适,她轻轻阖上双眼,回忆浪潮般涌来。
梦里,也是这个时候,春分刚过,清明将至,父皇知道每年这个时候,她最是思念母后,索性让她带几个人去皇家别苑散散心。
别苑内,她常骑的马一改往日温顺,突然发狂,将她从身上甩了下来。
再之后,她昏昏沉沉在别苑躺了近一个月,醒来后,她最信任的医女温念宜、各方权衡挑选的驸马江鹤轩、因为怜惜而一直带在身边的妹妹,一致说她是因为伤到了后脑才会昏迷不醒。
当时,宫中突然传旨,父皇病重,让她即刻回宫,她更是无暇顾及其他。
回宫后,父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,他说,他想亲眼看着她大婚,看着她登基。
于是,他匆匆与江鹤轩行了大婚礼,登基为帝。
成为驸马的江鹤轩会帮着她安抚镇压不服气的朝臣,会为支持她的政令得罪老臣。
她抓着父皇的手,说他可以放心了,她承诺,她一定会守好天启,护好弟妹,平衡朝堂,不求开创盛世,但求不负黎民,不辱没他的期许。
父皇笑了又哭了,颤巍巍抚过她的脸,说她长大了,是一国至尊了,不能随意撒娇了,然后,他的手无力垂下。
此后半年,她一心护持朝纲,颁布政令,惩没贪腐,减轻赋税,建交绑邻……
有一天,江鹤轩端给她一杯蜂蜜水,她再醒来时,已是被囚于昭阳殿,四根粗长的生铁链,贯穿四肢。
一朝被囚,哪个侍卫被杀了头,哪家朝臣被抄了家,消息源源不断传给她。
不知过了几日,江鹤轩突然拖着父皇的遗体进来,一手是血淋淋的弟弟上官晏,身后是贺家及宗亲子嗣。
他当着她的面,让人一刀刀划着父皇遗体,生生割下弟弟的头,一个一个砍掉孩子们的脑袋。
她的父皇,一生仁孝,她的弟弟,尚且不到六岁,贺家及宗亲子嗣更是远离皇权,何其无辜。
那一日,她的心里生出了滔天恨意。
小男孩穿着一身华贵却脏兮兮的墨色锦袍,看起来约莫四五岁,五官俊秀立体,眼睛又大又圆,紧紧抿着唇,似怒非怒,傲娇得可爱。
雕梁画栋,飞檐吊角,好一个富贵华堂,两侧抄手游廊间厢房林立。
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,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指腹上,他的手指动了动,却没有躲开。
规矩中透着拘谨,曲膝见礼,微微垂头,侧身前行,迎进三人。
主要是贺文庭、贺文辞,贺锦姝、贺锦浠四人观察众人的反应。
江挽月先想利用皇甫嫣的事激起裕王一派与皇甫吟直接的争执,后想利用庆国公府叶允凝激怒裕王府郡主,以此引起动乱。
一袭清冷的月牙白垂花云锦长裙,披帛与腰封是水蓝色,绣着百鸟争鸣,头发简单地梳了个单螺髻,插着那支檀木簪,再用几朵珍珠钗环点缀,显得格外清新脱俗。
她眸底的神情有些晦涩,妒忌和冷意飞闪而过,瞬间又换上一副热情开朗的笑容。
平日里与念兮交谈,她谈吐不俗,雅致有章,想来受谢尚书影响不小。
他再次认真地端详穆卿尘,这个年轻人清爽轩昂,眉目清湛如湖水,微瘦的脸上浮着大病初愈的酡红,尽管略带了气力不足的衰弱,整个人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,一笔一钩都恰到好处,再不能多一点,更不可少一点,完美得那么不真实。
飞快地扫了眼四周,看看来的都是那些人,扫了一遍,心里有了数,
穆卿尘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眸,目光显出些许温柔。
挑起霍氏一族的内乱,使他们宗族亲党之间各自猜疑、互相残害,难以齐心对外。
权贵追求无尚的权利和力量。
人心之褊狭猜疑、人性之嫉贤妒能无处不在,无时不有。
免得他们因心怀怨恨或畏惧报复而煽民生乱。
权势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善良,也可以吞噬一个人的仁义,
即使暂时有离心之为,也是受了乱贼的蛊惑。
一个英气勃勃、一个恣意洒脱,一个肆意张扬,一个内敛温和,忠厚少言,性情内敛,个个丰神俊秀
已经迅速整理了心绪,脸上露出轻松又吊儿郎当的笑容,
只见他玉冠束发,凤眼长眉,俊秀的贵公子模样,却又薄唇凉薄,带着两分不羁邪气。
皇室的骄傲刻进骨子里,深入灵魂,她生来是天边明月,月光照耀之下皆为恩赐。
虽然女性的语调平和,但她流露出一种天生的威严,以及长期身居高位者所特有的命令式的语气。
女性的言语中透露出一种既有威仪又充满气场的味道,这是身居高位者的独特表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