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夏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。
“她只会觉得,你这颗挡路的石头,终于自己滚开了。”
“届时,西山大营易主,九万将士的忠魂,将成为她谋逆之路上的垫脚石,为她染红那件她梦寐以求的龙袍。”
“魏老将军,您戎马一生,为的是保家卫国,护的是大宁百姓。”
她的目光,如炬火,灼烧着魏征最后的犹豫。
“如今,国将不国,君已蒙难,你却要在此地,做一个明哲保身的……懦夫吗?!”
最后两个字,让魏征魁梧的身躯,猛地一颤。
他那双浑浊的老眼,瞬间被血丝充满。
是啊。
他怕什么?
他这条命,本就是先皇给的。
如今,先皇的江山,先皇的血脉,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危机。
他若是再瞻前顾后,死后,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先皇?!
“老夫……”
魏征的声音,沙哑得厉害。
他深深地看了沈知夏一眼,那眼神中,有震撼,有钦佩,最终,化为了一股决绝。
他猛地转身,面向帅帐的方向。
“来人!”
一声暴喝,气贯长虹。
“开营门!”
“迎护国公主,入帐!”
两个时辰后。
帅帐的帘子,被一只素白的手,缓缓掀开。
沈知夏走了出来。
她的脸色,依旧苍白,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,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。
跟在她身后的,是北斗。他依旧沉默如影,只是看向沈知夏的眼神中,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敬畏。
四名副将,已经在帐外等候多时。
他们不知道公主殿下与老将军在里面,究竟谈了些什么。
他们只知道,这两个时辰里,帐内没有争吵,只有平静的交谈。
可就是这份平静,才更让他们心惊肉跳。
魏征紧随其后,也走了出来。
他的神情,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沉静,只是眉宇间,再无之前的挣扎与愁绪。
“王副将。”魏征的声音,沉稳如山。
“末将在!”那名性子急躁的王副将,立刻上前一步,抱拳应道。
“你点齐麾下三万精锐,即刻起,听从护国公主调遣。”
“啊?”
王副将猛地抬头,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另外三名副将,也是一脸的震惊。
三万兵马?
那可是西山大營三分之一的兵力……
就这么……交给了一个女人?
“将军,这……”
“这是军令!”
魏征的眼神,骤然变得凌厉,“怎么,你想抗命不成?!”
王副将心头一凛,立刻垂下头,大声应道:“末将,遵命!”
他虽鲁莽,却不是傻子。
老将军做出的决定,必然有他的道理。
沈知夏对着魏征,微微颔首。
因为他们都明白,这不仅仅是帮她,更是帮大宁,帮他们自己。
与此同时。
京城西郊,李家村。
一辆不起眼的马车,在村口停下。
车帘掀开,走下来一个面色焦急的年轻女子。
正是陈可儿。
村口的李大牛,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“陈姑娘?”
陈可儿见到熟人,紧绷的心弦,终于松懈了几分。
“李大哥,我有万分紧急的事,要见……要见你们这里能主事的人。”
她本想说摄政王府的人,但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人多眼杂,不可不防。
李大牛看她神色慌张,知道定是出了大事。
他不敢怠慢,立刻将陈可儿引到自家院里。
“惠蓉,快给陈姑娘倒碗水。”
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,闻声从屋里走出,正是当初宿州水患时,被沈知夏救下的灾民,张惠蓉。
张惠蓉给陈可儿端来一碗温水。
陈可儿也顾不上喝,将京中大变,沈知夏让她来此传信的事情,飞快地说了一遍。
李大牛听得心惊胆战。
京城戒严?!
他不敢有丝毫耽搁,立刻道:“陈姑娘,你先在此歇息,此事重大,我立刻去联系王府的人!”
说罢,他匆匆离去。
没过多久,一名身穿寻常农户衣衫,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子,跟着李大牛,快步走进了院子。
正是萧承煜安插在此地的暗卫。
暗卫听完陈可儿的复述,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。
他对着陈可儿,郑重地抱了抱拳。
“多谢陈姑娘,在下立刻回京,探明情况!姑娘放心,这里绝对安全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,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。
夜凉如水。
暗卫快马加鞭,朝着京城的方向,一路疾驰。
马蹄踏在官道上,溅起一溜烟尘。
他的心,比马蹄声还要急促。
王爷不在京中,公主殿下又刚刚回京,势单力薄。
若是大长公主真的……
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,前方的官道上,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。
火把连绵,甲胄森然。
一股肃杀之气,扑面而来。
暗卫心中大惊,猛地勒住缰绳,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。
是敌是友?!
火光中,为首的一骑,缓缓走出。
马上之人,身披玄甲,面覆寒霜,眼神亮如星辰。
正是沈知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