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面的话,因哽咽停了下来。
沈知夏别过脸,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。
萧承煜起身绕过小几,伸出手,却在即将碰到她肩膀的时候,生生停在了半空。
他知道,此刻任何安慰都很苍白。
害了李家的,很可能就是他的亲姑姑…
不知过了多久,沈知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。
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,再次转身,除了眼睛里密布的血丝,脸上已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。
“为什么?”她问道,“为什么那一天,所有人都在李家?”
萧承煜迎向她的目光,答道,“这正是最可疑之处。整个朔州城的人都知道,李家大房的长子长女,也就是你的表哥表姐,早已各自成家,甚至有了孩子。他们并不住在李家主宅。”
沈知夏的呼吸急促起来。
她听懂了萧承煜话里的指向。
萧承煜的声音带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,“我派人去查了你大舅母的娘家。结果…”
他有些不忍心继续往下说,深吸了一口气,才勉强开口,“李家大火后,不过短短数日,你大舅母的娘家,产业被贱卖,府邸荒废。所有人…都不知所踪…”
“什么?!”
沈知夏失声惊呼。
这个消息,比听到李家灭门,还让她觉得毛骨悚然。
“不仅如此。”
萧承煜继续道,“还有你那位大表哥妻子的娘家,大表姐的夫家…甚至二舅舅未过门的妻子娘家…所有与李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,在那场大火之后,全都…消失了。”
“就像是人间蒸发,”萧承煜的拳头无声地握紧,“所有的人,所有的痕迹,都被彻底抹去了!”
沈知夏抬手扶住小几,指尖用力,勉强稳住身形。
一股巨大的恐惧感,将她淹没。
这哪里是什么仇视…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底的清洗!
她开始怀疑,李家定然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才会让背后之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、斩草除根的事情。
萧承煜看着她,心如刀绞。
他沉默了片刻,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个更为缥缈、却也可能是唯一一线生机的线索给说出来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,距离沈知夏更近了一些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,“知夏,还有一件事。”
沈知夏抬头看向他。
“当年李家大火,有不少人都赶去救火。但火势虽猛,却并非无人靠近。那天深夜,更夫曾在李家后巷,看到一个人…那人从李家后院的一个角门出来,身上还背着一个…浑身焦黑、生死不知的人,踉踉跄跄地跑了。”
“谁…?”沈知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每一个字都带着期盼和深深的恐惧,“那个人…那两人是谁?…那个被背出来的人…是谁?”
“我追查了许久,才查到救人的乃是李府管家的养子李辉。他那日正巧去李家看望养父,却正赶上李家大火。之后,李辉变卖了家产,从此也销声匿迹。”
“几经周折之下,线索,最后指向了…神医谷。”
“神医谷?”
“是。”萧承煜点头,神情凝重,“有一位在谷中多年的老仆。他说,他记得很清楚,在李家大火后不久,谷主曾亲自出手,救治过一个十分特殊的病人。”
萧承煜回忆起那位老仆的描述,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,“那人…全身几乎都被烧焦,面目全非,痛苦万分,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据说,谷里许多大夫都断言绝无可能生还。”
沈知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。
全身烧焦…面目全非…
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,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,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。
“幸而老谷主医术神通,”萧承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,“他老人家的医术,堪称鬼斧神工。硬是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”
“不仅如此,老谷主还用尽毕生所学,耗费了无数珍奇药材,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,为他…改头换面。”
“改头换面?”
“是,重塑肌肤,再造容颜。”萧承煜肯定道,“半年后,那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,身上的疤痕也褪去了大半,虽然无法恢复如初,但至少…是个人样了。”
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海浪,瞬间涌进了沈知夏的心间。
“那他…”她急促地喘息起来,追问道,“后来呢?去了哪里?”
“不知道,”萧承煜摇头,“那人伤势稳定后,在谷中休养了几日,便悄然离开了。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,老谷主在那之后就闭关了。”
“我本想去当面问问老谷主,但神医谷不准外人进入,线索便断了。”
萧承煜紧锁眉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,“我几乎用尽了手段,依旧什么都查不到。那人…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,干干净净,无迹可寻。”
沈知夏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翻涌的痛苦,便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恨意强行压下。
她看着萧承煜,一字一句的道,“李家的仇,连同那些被牵连的无辜亲族…还有我娘…这笔血海深仇,上百口人的性命,我要找他们一一讨回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