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弟这副颠倒黑白、死不悔改的样子,彻底浇灭了沈武宣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怜悯。
这两日让他受的冻,挨的饿,本是想让他反省己过,让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。可现在看来,是他想多了。
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
有的人,烂到了骨子里,是永远也救不回来的。
沈武宣的脸上,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褪去了,只剩下一种沉痛到极致的平静。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缓缓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上马车。”
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转折,让沈明宣愣住了。
他看着大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。
大哥……这是心软了?
他这是要……带自己去躲起来?
对!一定是这样!
大哥嘴上说得再狠,自己终究是他的亲弟弟,他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去送死!
沈明宣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。
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,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污秽,踉踉跄跄地就朝着马车扑了过去。
“谢谢大哥!谢谢大哥!”他一边爬,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谢。
沈思薇冷眼看着这一幕,微微垂下了眼帘,遮住了眸底深处的一抹讥诮。
沈武宣没有再看他一眼,只是转过身,对着沈思薇沉声道:“微微,你先回府吧。剩下的事,我来处理。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决绝。
沈思薇点了点头,没有多言,转身上了将军府的马车。
在马车门合上的那一刻,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辆马车,目光幽深。
沈武宣也跟着上了那辆青布马车。
车厢内空间狭小,沈明宣蜷缩在一个角落,浑身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沈武宣从车壁的暗格里,取出一个水囊和一个油纸包,扔到了他面前。
“吃吧。”
沈明宣的眼睛瞬间亮了。
他一把抓过油纸包,用颤抖的手将其打开,里面是两个还带着一丝余温的白面馒头。
他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了,腹中的饥饿早已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。
此刻看到食物,他再也顾不上其他,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,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。
他吃得太急太快,干硬的馒头噎得他直翻白眼。他又连忙抓过水囊,拧开盖子,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。
冰冷的清水混着馒头碎屑滑入腹中,那股久违的饱足感,让他舒服得几欲呻吟出声。
车厢里,只剩下他狼吞虎咽的声音和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。
沈武宣坐在他对面,一言不发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那目光沉静如水,却又重如千钧,压得沈明宣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“大哥……”沈明宣啃完了两个馒头,终于缓过了一口气。
他抹了抹嘴,开始颠三倒四地为自己辩解。
“大哥,你一定要信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是沈晓婉!是她先要杀我的!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,情绪又激动起来。
“她疯了!她拿着烛台要砸死我!我……我只是推了她一下,谁知道她会撞到桌角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她死了,我也很难过。可……可她本来就该死啊!她害了我们全家,她死有余辜!大哥,我这是为民除害,对不对?我没有错……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一会儿为自己开脱,一会儿又咒骂沈晓婉,逻辑混乱,前言不搭后语。
而沈武宣,自始至终,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。
他就那样沉默地听着,眼神晦暗不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