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81章刺客
闻姝和沈翊入宫之后先去了慈和宫拜见魏太后,今日到底是太后的寿宴,虽说魏家不如当年,但想巴结太后的人还是不少,还没进慈和宫呢,就听见里边吵吵嚷嚷的声音,两人对视了一眼,缓缓进了殿内。
能一大早来太后宫里的女眷,大多都是家中支持瑞王,想要讨个好,因此瞧见燕王燕王妃,众人的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,下意识看向上首坐着的魏皇后和魏太后。
魏皇后原本面上就没什么喜气,母亲才被害死,父亲又中风在榻,她笑得出来也就见鬼了,若不是因为太后千秋节,她恐怕还在床上躺着呢,强撑着精神,连妆容都格外浓重,就是想遮掩面上的憔悴。
因此一想到乔氏害死母亲,追根究底是因为燕王在背后使绊子,非得逼着信国公主或是慧祥其中之一去和亲,就觉得是燕王间接地害死了母亲,魏皇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。
闻姝和沈翊给太后和皇后行礼问安,太后还没说话,魏皇后就急不可耐地讥讽:“燕王妃真是千金之躯,太后娘娘病了这些日子,也不见你入宫侍疾。”
闻姝微愣了一下,宫里可没说要侍疾,魏太后不是说谁都不见吗?但她反应也很快,情真意切道:“妾身听闻承恩公夫人噩耗,心里极为挂念太后娘娘,只是妾身先前回永平侯府探望病中的姚姨娘,被姚姨娘染了风寒,病了几日,生怕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,因而不敢入宫拜见。”
魏皇后听到闻姝说起承恩公夫人,语气更冷,“你病了?本宫怎么没听说燕王府请了太医?别是诓骗本宫与太后。”
闻姝余光扫过在场诸位诰命夫人,启唇:“妾身万万不敢作伪,娘娘若是不信,大可问问永平侯夫人,姚姨娘病得太重,高热不退,极为凶险,王府有大夫,便没有劳烦太医。”
章氏怎么也没想到闻姝又一次让她来作证,就像上次九月登高宴似的,偏偏章氏还不得不为闻姝作证,因为闻姝手里捏着她的把柄,一旦她不承认,扭头闻姝就能把姚姨娘被下了寒食散的事说出来,章氏太了解闻姝了。
章氏忍辱负重,心里头一团火能给她烧死,面上却得和和气气地说:“回皇后娘娘,燕王妃是被姚姨娘染了风寒。”
魏皇后睨了章氏一眼,不满她坏了自己的好事,章氏低着头,不敢说话,她也不满啊,却是无可奈何,若是叫闻姝曝出姚姨娘被人下了寒食散,即便不是她下的,也能被闻姝栽在她头上,章氏也是没办法。
魏太后终于开了口,语气冷然道:“起来吧,左右哀家身边有瑞王妃照应着,缺不了区区一个庶女伺候。”
正要扶起闻姝的沈翊眼底闪过一抹阴鸷,别说闻姝和沈翊听见这话神色变了,就是周围或坐或站的夫人女眷也都面面相觑,这还是头一次见太后这样下燕王妃的脸面。
魏皇后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用帕子掩着唇角嘲讽道:“是啊,一个庶女,给母后端茶递水都不配。”
就是闻姝才嫁给沈翊的时候,也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,太后这是看魏家遭逢大难,不管不顾就要冲着燕王府发难了,沈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。
闻姝顺着沈翊的搀扶起身,在衣袖间捏了捏沈翊的手指,给了他一个安抚似的眼神,转头笑盈盈对着太后说道:“太后娘娘不缺人伺候就好,妾身身份卑微,无福伺候娘娘,真是辛苦瑞王妃了,一面要忧心承恩公府的丧事,一面还要操持太后娘娘的寿宴,是妾身无用。”
若是才成亲的时候,太后这话极有可能令闻姝叫人非议,难以挤进定都名流望族贵妇圈子,可是如今魏家已是秋后的蚂蚱,魏太后说什么都影响不了闻姝的地位,因而闻姝被魏太后这番羞辱,却没有丝毫的波动,反倒几句话呛得魏皇后笑不出来,哪壶不开提哪壶,魏皇后冷眼瞪了闻姝一眼。
承恩公府的丧事,在今日绝对是禁忌,谁都不敢提,可闻姝这一来,已经提了又提,句句都往魏太后和魏皇后心口扎刀子。
魏太后尚在病中,今日不过是强行撑着身子起来应付寿宴,气色本就不好,还被闻姝几句话刺得难受,不冷不热地说了句:“燕王妃嘴皮子倒利索,可身为皇家儿媳,成亲这么久了,都没有为燕王开枝散叶,失责之罪,你可认?”
闻姝略皱了皱眉,看来今日魏太后是非得刁难她了,从前见魏太后,还能对他们维持着慈和的模样,今日好似没了顾忌一般。
既然魏太后想撕破脸,闻姝也就没必要客气,她屈了屈膝道:“太后娘娘恕罪,这倒是妾身之责,妾身一定以瑞王妃为榜样,争取早日诞下燕王嫡出子嗣。”
“嗤,”柳贵妃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,“瑞王妃与瑞王成亲有四五年了,还没个嫡出子嗣,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一定更加着急吧。”
瑞王妃都成亲这么多年,太后不问瑞王妃的罪,倒要来问闻姝这成亲不到一年的罪,着实说不过去。
瑞王妃面上一会青一会白,主动请罪:“是妾身无能。”
瑞王妃一直没有生育是魏皇后心尖上的刺,本想羞辱闻姝一番,没把闻姝怎么样,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,魏皇后神色不善地瞪了柳贵妃一样。
魏太后额头青筋微跳,脑袋有些发胀,气色更差了。
素襄正好带着宫婢端着煎好的药上来,“太后娘娘,该到喝药的时候了。”
宫婢跪在地上,端着药碗,高举过头顶,等候魏太后接过药碗。
魏太后扫了一眼,没去接,而是说:“有劳燕王妃来为哀家侍药吧。”
药都在眼前了,还能怎么伺候,无非就是要闻姝来替换那个跪在她跟前的宫婢罢了。
一而再,再而三,沈翊着实忍不了,他上前一步,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化不开的戾气,“既然太后需要人伺候,那就我来,只不过孙儿也是庶子,不知道配不配伺候太后娘娘。”
闻姝攥了攥手里的帕子,不想让沈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来伺候魏太后,拉住沈翊的胳膊,笑着说:“知道王爷孝顺,也别和妾身抢啊,侍药还是妾身得心应手。”
沈翊看了闻姝一眼,反手握住她,不肯松手,脸色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黑,如果要他眼睁睁看着闻姝被羞辱,他还有什么脸面说护得住她。
就在状况有些胶着时,太监通秉:“太后娘娘,宁国长公主到了。”
宁国长公主是燕王妃的义母,向来护短,魏太后思忖片刻道:“请长公主进来,你们两个就别杵在这了,退下吧。”
说完,魏太后自顾自端起药碗,再没说要闻姝伺候的话了。
闻姝和沈翊告退,在门口和宁国长公主擦肩而过,闻姝向长公主行了礼,相视一笑,但都没说话。
出了慈和宫,闻姝舒了口气,抱怨道:“今日太后这是吃爆竹了?往常不是一直装着对谁都很慈爱的样子吗?”
第一次见太后,闻姝还真当太后和魏皇后不一样呢,看来也不过是因为老姜更善于伪装罢了。
沈翊眉心还是蹙着的,他捏了捏闻姝的手,嗓音低沉:“抱歉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闻姝笑了笑,擡手舒展了他拧紧的眉,“这怎么能怪你,再说算什么委屈,你没瞧见我刺她们呢,我看她们委屈也不小。”
羞辱,那得是被羞辱的人觉得是羞辱才行,如今闻姝早不觉得自己是“庶女”有什么值得自卑的,她若不是庶女,还遇不到四哥呢。
“满天下谁不羡慕我嫁给了你,”闻姝左右瞧着无人,快速踮起脚尖在沈翊薄唇亲了下,“我不在意,没多大事。”
沈翊伸手搂着闻姝的后背拍了拍,安抚道:“你放心,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。”
“魏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,蹦跶不了几日,太后想必也看出来了,承恩公府即将崩塌,所以她一改从前避世的样子,怕是想撑起魏家的大梁。”
从前魏太后对谁都和蔼慈祥,像个万事不管,颐养天年的老妇人,但如今魏家遭受大难,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家倒下去,她也知道魏家是因为什么才到今日,故而针对燕王府,羞辱闻姝,不过是想羞辱沈翊罢了。
“但已经晚了,”沈翊牵着闻姝的手往麟德殿去,“她不会如愿。”
“有你在,她当然不会如愿,所以你别放在心上,被说几句又少不了一块肉。”闻姝撒娇似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,满眼笑意地宽慰沈翊。
沈翊侧眸,伸手捋了下她鬓角的碎发,心情好转几分,“嗯,走吧,咱们去等好戏开场。”
魏太后活不了多久,沈翊本没想添把火,可今日当着他的面羞辱闻姝,既然魏家想作死,那就别怪他下狠手,沈翊狭长的眼眸微眯,静静地望了一眼天边的乌云。
魏家新丧,原本承恩公府是不能入宫参加太后寿宴,可偏偏太后又出自魏家,因而皇上特意钦点,让承恩公世子携世子夫人入宫为太后贺寿,总不能叫太后过寿时连娘家人都没有,虽然太后已经把两个娘家人弄进宫里来了。
可即便来了又能怎么样,魏家人哪笑得出来,母亲死了,父亲中风,现在满定都谁不把魏家当笑话说,承恩公要是中风好不起来,魏家就是真要完了。
因为太后的缘故,魏家的席位靠前,可承恩公世子魏涛和世子夫人万氏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,坐如针毡,总觉得旁人一言一行都是在对魏家指指点点。
从前魏家席位旁多的是人巴结,今日却如秋风扫落叶,一个人都没有,虽说有魏涛不如承恩公资历的缘由在,只是这样难免叫人面上挂不住。
在慈和宫,夫人女眷们捧着太后,看闻姝的笑话,可在麟德殿,闻姝才进门,就涌上来一堆夫人向她问好,闻姝哪还有心思管方才的事,一一打了招呼,说说家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