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头明明就摆着冰鉴,他额头还是覆了一层热汗,胀得要炸开了。
“四哥,你很热吗?”闻姝说着就掀开他腿上盖着的被子,“热就别盖……”
被子一掀,话还没说完,闻姝的视线落到他腿间,登时睁大了眼,夏日衣衫薄,实在是太过打眼,闻姝就是不想看见也不行啊。
“呀!”她羞得连忙转头,“四、四哥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沈翊先前还担忧被她发觉,如今真被他发觉,他反倒放松下来,往后靠在枕上,“是它不听话,不怪我。”
真的不怪他。
闻姝将唇角咬得泛白,一张小脸皱巴巴,她虽未经情事,可出阁前也由教养嬷嬷教过,哪里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她也没做什么呀,怎得四哥这样大的反应?吓了她一跳。
闻姝捂着热腾腾的脸,不好意思再回头了。
沈翊轻笑了声,见她一直不回头,只得坐起来,靠近她,“吓着了?”
闻姝似一株娇养的兰花,没接触过几个外男,更对男欢女爱一知半解,羞得要钻进被子里去了。
但她想到兰嬷嬷的话,手指捏了捏耳垂,摇摇头,“没有,四哥,你若是想,我可以的,我愿意。”
“我做什么你都愿意?”沈翊侧过去坐,手指擡起她的下巴,与她对视。
那水盈盈的眸子,摄人心魄,她小声说,“可以。”
夫妻敦伦,乃是常理,没道理让四哥强忍着。
“真是个傻姑娘,”沈翊的拇指揉了揉她颊边的软肉,“今夜太晚了,我不做什么,就想亲亲你,可以吗?”
他还没试过夜里会不会梦魇,要是给人折腾坏了,半夜还把人吓醒,他都要觉得自己是禽兽了。
闻姝擡眸望着他没说话,沈翊也不催,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。
帐子外还燃着烛火,帐内虽不算明亮,可也能看得清彼此的表情。
闻姝眨了眨纤长的眼睫,忽然跪直了,扶着沈翊的肩,倾身上前,在他唇角亲了一下,含羞带臊地说:“可以。”
只蜻蜓点水一般的掠过,她却已心如擂鼓,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亲吻一个男子,虽然是她的夫君,名正言顺,亲时胆子倒是大得很,亲完一张脸都红成了锦鲤,不敢看沈翊,连忙躺了下来,钻进了被子里,背对了沈翊,装死。
沈翊被她这一下惊得怔愣了半晌,擡起手,碰了一下唇角,好似还有闻姝软唇温热的触感,残留着她身上独有的兰花香。
待反应过来,沈翊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,他也没去扯闻姝的被子,转身下了床,去净室处理了一下才回来。
闻姝听见动静,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莹润的眸子,沈翊留了几盏灯,其余的熄灭,上了床榻,“过来点,让我抱着睡。”
“你不热嘛?”闻姝难为情,她脑海里还是方才那幕,早知道就不掀开被子了。
“热的不是天气,”沈翊靠近她,“我自个纾解了,现下它老实了,别怕。”
只不过是她一个点到为止的亲吻,就让他纾解了,不敢想来真的,他要舒服到何种程度,再等等,别吓着她。
闻姝嘟囔了一句,“我没怕。”
沈翊展臂,将闻姝揽进怀里,“夜里我若是梦魇吓着你,你就将我打醒。”
闻姝脖颈下压着他的胳膊,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,还没这样亲昵过。
不过方才亲都亲了,这也没什么了。
她像哄小孩子似地拍了拍沈翊,“睡吧,不会梦魇的。”
“好,睡吧。”沈翊侧躺着,亲了下她的眉心。
亲昵这种事,只要打破了第一次,那就即将迎来无数次。
黏得这样近,两人的里衣交叠,不分你我,鼻尖嗅着的是闻姝给他做的安神的香囊,还有闻姝身上的体香,温香软玉在怀,沈翊身心俱爽,一点也想不起来梦魇的事。
成婚这么久……不,应该是自那场大火后,沈翊睡过最舒适的一晚,一觉到天明,醒来时,沈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,看着帐子上瓜瓞绵绵的纹路发呆,还当是错觉。
直到怀里的闻姝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,他才反应过来,他昨晚没有梦魇,甚至连梦都没有做,就这么睡醒了。
沈翊低眸望着怀中娇小的女孩,胸口鼓涨得要裂开,要涌出鲜血来,昭示着他的爱意。
他擡手小心翼翼地捋开她脸颊上凌乱的青丝,眉目温柔地望着她。
望着他的珍宝。
上天赐予的。
心口缺了的那一块,被她尽数填补上了。
沈翊低头在她额间珍爱地亲了下,才轻手轻脚地起身,准备去校场。
随意披上外衣,出了门,凌盛要请安,沈翊擡手制止,小声说,“王妃还没醒,去书房洗漱。”
凌盛点头,跟上主子,见主子今日精气神十足,想必昨晚歇息的不错,心里头叹了句缘分,主子与王妃,当真是佳偶天成,是最登对的!
闻姝醒来时揉了揉眼,第一时间找沈翊,却不见他的影子。
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月露说:“王爷一早就去校场了,怕扰着王妃,去书房洗漱的,奴婢瞧着王爷神情愉悦。”
闻姝昨晚睡得熟,并未被吵醒,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梦魇。
直到沈翊从校场回来,用早膳时,闻姝才得空问他。
“一觉到天明,许多年没睡得这样舒适了,都是你的功劳。”沈翊给她盛了碗红豆粥。
闻姝悬着的心终于落地,“那就好,我就说嘛,总会有法子的,你若是早些告诉我,也就不用熬那么久了。”
沈翊笑着说:“是,是我错了,往后不敢了,日后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和姝儿说。”
闻姝这才满意,开始用早膳。
快晌午,千留醉来了,进了书房就坐下,他是江湖人,随意潇洒,和沈翊是在江湖遇见的,就不乐意行朝堂的礼,沈翊也随他。
“说吧,又有什么事?”千留醉打了个哈欠,昨日澜悦那妮子来找他下棋,下到半夜还不肯走,要不是北兴王世子给拽回去了,恐怕得决战到天亮。
关键是澜悦那一手臭棋,还总喜欢悔棋,千留醉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大小姐。
沈翊坐在书案后喝茶,“正则那边有了进展,想请你派人暗中保护他,远在镰州,你的人比我的好用。”
“不去,我都说了,同你回定都可以,但我是江湖人,懒得管朝堂事,”千留醉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点心咬了口,觉得一般又放了回去,“再说了,使唤我的人也得给银子啊。”
“主子,王妃来了。”凌盛进来通禀。
“请。”沈翊放下茶盏。
闻姝款款而来,身后的月露手中提着一个食盒,“千公子许久未见。”
千留醉起身作了个礼,“王妃。”
他待小娘子可比沈翊那臭男人客气得多。
闻姝打开食盒,“先前就说要给公子做点心,一直没寻着机会,今日可算兑现诺言了。”
月露将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来,有莲子酥,红豆枣泥糕,龙须酥,豌豆黄和千层糕,摆满了案几。
千留醉看着这些点心眼馋了,“多谢王妃款待,在下吃遍大江南北,也少有人的手艺能比王妃好。”
闻姝笑了笑,“千公子谬赞,请用吧。”
千留醉也不客气,正要下手,沈翊咳嗽了声,拿眼睨着他,“我的事呢?”
事都没办,就想捞好处,也太便宜他了,这些点心闻姝从昨晚就在准备了。
“啧,行,看在点心的份上,答应你了。”千留醉懒得和沈翊计较,忙着吃点心去了。
闻姝不知两人说的什么事,也没多问,只和千留醉说:“听闻千公子医术精湛,从小照顾我的嬷嬷病了,我想请千公子帮我瞧瞧,不知可方便?”
千留醉吃着入口即化的豌豆黄,什么都方便,“王妃吩咐,哪敢不从,一会我就去给嬷嬷瞧病。”
闻姝放下心来,“那便有劳千公子。”
千留醉这性子闻姝觉得特别,有时像个孩子,有时又像个世外高人,潇洒不羁,与定都世族子弟截然不同。
点心太多了,千留醉一下子也吃不完,厚着脸皮说要带回去,闻姝倒没什么,有人喜欢她的手艺她还觉得欣喜呢,倒是沈翊,要不是闻姝在场,怕是要把千留醉一脚踹出王府,连吃带拿的,脸皮比城墙还厚。
吃饱喝足,总算可以做正事了,三人一同前往兰嬷嬷的院子。
千留醉坐下来,给兰嬷嬷把脉,起初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可慢慢的,脸色凝重起来,盯着兰嬷嬷瞧了又瞧,半晌后说道:“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这位嬷嬷说,劳烦二位先出去。”
闻姝看了沈翊一眼,眉心拢着忧愁,但也没耽误,和沈翊一块出去了。
屋门被关上,兰嬷嬷看着千留醉,不知道他弄什么把戏。
没有旁人,千留醉单刀直入,问兰嬷嬷,“你是灵兰族人?”
兰嬷嬷面露惊骇,瞪着眼睛看千留醉,“你、你怎么知道?”
千留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,坐了下来,“你身上用了灵兰族独有的秘术。”
“我没想到大周竟也会有人知道灵兰族。”兰嬷嬷颓然地叹息。
灵兰族源自于千年前的灵兰古国,曾有记载:“灵兰古国盛产名药灵兰,其民擅医、擅毒、擅蛊,甚少现于人前。”
灵兰古国原处于这块陆地西南端,气候湿热,雨季漫长,山林茂盛,一大半的疆土都是深山老林,毒虫蛇蚁遍布,因而百姓都懂得些医术,而其独特的气候养育出了独特的植物,灵兰就是当地特有的一种兰花。
灵兰生长在悬崖峭壁上,开花时香飘十里,有极高的药用价值,传说配以灵兰族独有的秘法,可生死人,肉白骨,有起死回生之效。
就因为此种传说,引得外界觊觎,连年征战,灵兰古国的疆域越来越少。
而灵兰也因为那些觊觎者的肆意采挖,逐渐凋敝,到最后难觅踪迹,灵兰古国那些会医术的百姓也多被迫害,最终剩下的子民隐居进了重重深山中,古国灭,只剩下灵兰族。
灵兰族活跃的疆域中间还隔着一个楚国,对于大周人来说是陌生的,就算听说,也只当成是话本子里的故事,兰嬷嬷也没想到,临死之前她还能遇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。
“我父亲中毒,无药可解,我曾冒险前往楚国边境寻找灵兰族人踪迹,想求得解药,”灵兰族人是否能起死回生千留醉不知道,但他知道其族人擅长用毒,解毒,“可惜我遍寻三月,也不曾觅得踪迹。”
千留醉继续道:“家父曾说,自从灵兰族圣女消失后,整个灵兰族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,再没人见过了。”
从前灵兰族人还会在江湖行医,悬壶济世,知道的人费些周折也能找到,可差不多二十年前,灵兰族人陡然消失,千红阁眼线遍布大江南北,都没有半点消息。
“唉,”兰嬷嬷原本还想着求千留醉给族人递个消息,如今看来是不能了,升起的希望再度破灭,她一瞬间苍老了许多,“哪有什么起死回生,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,人死了,怎可能复活啊!”
兰嬷嬷眼眶红了,“我们族是有一些秘法,可既不能长生,也不能起死回生,我们只不过是想在乱世中多救一些人罢了,却偏偏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千留醉望着她脸上斑驳的疤痕,曾经的灵兰族人,却待在大周永平侯的内院,成为一个仆役,不必想就知道她经历了多少。
“你姓兰,是灵兰族直系子民,你的病,怕是无力回天了吧?”灵兰族直系都治不了,千留醉就更没这个自信了。
兰嬷嬷摇了摇头,“我早知自己时日无多,是姑娘总挂心我,为我请了数个大夫,日薄西山罢了。”
千留醉敏锐地察觉到她话语中提到的姑娘闻姝。
灵兰族直系子民怎会甘心留在定都为人奴婢,除非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,而这个理由……
千留醉福至心灵,忽然问:“闻姝是灵兰族新一任圣女,对吗?”
兰嬷嬷脸色僵硬,蓦地噤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