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4章 地狱备份(1 / 2)

福州市第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,像一个悬浮在时间之外的纯白空间。只有各种仪器规律或急促的滴答声、气流在管道中穿梭的嘶嘶声,以及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、代表生命征象的曲线和数字,证明着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场与死神的拉锯战。危暐(VCD)躺在这片白色的中央,身上插满了维系生命的管线,像一株被强行嫁接在冰冷机械上的枯木。他的意识沉浮在无边的黑暗与混沌里,偶尔会被尖锐的痛楚或遥远的人声刺破,泛起一丝微澜,却无法真正醒来。

张帅帅和马文平轮流守在ICU门外,如同两尊日渐风化的门神。他们的沉默里沉淀着太多的东西——对危暐生命的担忧,对程俊杰暴行的愤怒,对鲍玉佳幕后操纵的寒意,以及对自身未来的巨大恐惧。孙鹏飞带来的关于调查组正式立案的消息,像一块千斤巨石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、不断收紧的压力,仿佛每一次呼吸,都离最终的窒息更近了一步。

曹荣荣果然如她所说,惊慌失措地赶到了医院。她穿着昂贵的套装,妆容却有些斑驳,眼神涣散,紧紧抓着一个最新款的手提包,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。她没有去看ICU里的危暐,只是抓着张帅帅的胳膊,反复追问:“怎么办?帅帅,我们到底该怎么办?那个电话又打来了!我该怎么办啊?”她的恐惧是具象的、琐碎的,充满了对稳定生活即将崩塌的歇斯底里。

张帅帅疲惫地挣脱她的手:“荣荣,冷静!你现在这样于事无补!”

“我怎么冷静?!”曹荣荣几乎要哭出来,“你们男人当然沉得住气!可我呢?我女儿还在国外!我不能有事!要不……要不我们去找调查组自首吧?把知道的都说出来,争取宽大处理!”

“你疯了!”孙鹏飞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,听到这话,立刻厉声喝止,他快步走来,脸色铁青,“自首?说什么?说我们当年知情不报?说我们参与了掩盖?还是说我们给危暐钱是为了封口?曹荣荣,你动动脑子!现在进去,就是自投罗网!”

“那你说怎么办?等着他们来抓吗?”曹荣荣激动地反驳。

“现在最重要的是统一口径!”孙鹏飞压低声音,目光锐利地扫过张帅帅和马文平,“当年的事情,我们只是外围,不清楚核心的技术问题和李强的具体死因。给危暐的钱,是出于朋友情分,同情他患病,对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!记住了吗?”

他的话语速很快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。这是在构建一道最后的、脆弱的防御工事。

马文平沉默着,眉头紧锁,没有表态。张帅帅看着孙鹏飞那双因为紧张和算计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,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。到了这个时候,他们首先想到的,依然是掩盖和欺骗。

“那程俊杰呢?他昨晚干的事呢?”张帅帅冷冷地问。

孙鹏飞一滞,随即咬牙道:“程俊杰的行为是他个人的!与我们无关!我们对此毫不知情!如果他乱咬,那就是诬陷!”

壁垒正在从内部加速崩解,每个人都在试图划清界限,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、微小的生存缝隙。犯罪的共生关系,在面临全面清算时,迅速异化为互相猜忌和倾轧。

与此同时,在那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内。

数据恢复专家——一个戴着厚厚眼镜、神情专注到近乎漠然的年轻人——刚刚结束了工作。他指着连接在专用设备上的、那块从危暐电脑里拆出的破损硬盘,对鲍玉佳摇了摇头。

“物理损伤太严重,盘片有划痕,磁头组件也损坏了。大部分数据区域无法读取,能恢复的……只是一些碎片化的、无关联的系统文件和一些早期的不重要文档。您所说的那个核心加密文档,没有找到任何痕迹。”

鲍玉佳端坐在沙发上,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但放在膝盖上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这个结果,既让她松了口气(意味着最直接的证据可能已被物理摧毁),又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。以她对危暐(VCD)的了解,他绝不会只留下一份孤本。他一定还有后手。

“确定没有任何隐藏分区或者加密镜像文件的痕迹?”她追问,声音依旧平稳。

“以目前扫描的结果来看,没有。”专家肯定地回答,“这块硬盘本身,基本可以判定为……数据坟墓。”

鲍玉佳挥了挥手,专家识趣地收拾设备离开。包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,以及那块象征着失败和未知的破损硬盘。

她拿起手机,拨通了程俊杰的电话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数据恢复失败了,硬盘物理损坏太严重。”

电话那头,程俊杰先是沉默,随即爆发出粗鲁的咒骂:“妈的!那老不死的!鲍姐,那我的尾款……”

“尾款的事,稍后再说。”鲍玉佳打断他,语气转冷,“现在有更麻烦的事。张帅帅和马文平一直守在医院,孙鹏飞也露面了,曹荣荣像个疯子。调查组已经正式立案。俊杰,你昨晚的行动,可能已经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了更深的漩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