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向攻略34(1 / 2)

反向攻略34

“……”

早在慕厌雪为了双生蛇将两座城池拱手相让时,元崎就改好了暗牢。

技不如人,元崎曾栽到过慕厌雪手中,险些丧命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元崎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无望暗房,他身上每一道伤口的由来,都会被他牢牢记入心里,这些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。

他要活着,想尽办法活着离开暗牢,只要他还有喘气的机会,总有一天,他要将慕厌雪对他的折磨,用更狠毒的方式还回去。

这一天,终于来了。

“去啊。”推了推身边呆愣的少女,元崎笑着催促,“你这位孤身前来的好夫君,要你亲自送他去牢房呢。”

长穗一动不动,身体已经被寒风冻僵。

她想说不,想嘲讽慕厌雪愚蠢没有自尊,她更想一走了之,将恶毒没有心的人设维持到底,可她一开口,破碎的呜咽险些让她失控。

“你该不会……”元崎听到了,含笑的面容滞住,他迟缓扭头看向长穗,语调渐平,“被他打动了?”

他知道,一直都知道,长穗不爱慕厌雪,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将人拐来漠北。

长穗的眼睫颤动剧烈,指甲用力陷入掌心,她将翻涌的情绪压平,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,“怎么可能。”

大抵没有相信她的说辞,元崎还在盯着她看,目光泛冷。

城楼下,慕厌雪还在静静等待,他没有再说什么,好像笃定了长穗不会拒绝。

长穗也确实难以拒绝,她擡起沉重的双腿,往前迈了两步,身后的元崎忽然又喊了她一声:“长穗。”

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,更像是劝告,“你最好不要爱上他。”

她怎么会爱上他呢。

她怎么能,爱他呢。

莫名有些想笑,长穗沉默着没有回应,一步一步下了阶梯,朝着慕厌雪走去。

城中起了沙土,污暗了本就不算晴朗的天空,目光触及之处,朦胧不够清晰,尘埃落入长穗的眼眶,有种刺痛酸涩的感觉。

街道上空无一人,宽旷的城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北凉军,随着长穗的靠近,尖矛下垂层层退散,无声让出来一条狭窄的路。

她终于看清了慕厌雪。

距离贴近,被利刃围困的男人清瘦修长,身上华贵的玄袍不沾褶皱,同在南荣王宫没什么不同。他并没有因奔波赶路显出疲惫,没有恼火怨恨长穗的背叛恶毒,黑黢黢的瞳眸一眨不眨定在长穗身上,慕厌雪唇角弯着浅淡的笑意,看起来竟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温柔。

“你……”长穗在他面前站定,想了满肚子骂他的话。

他高出她太多,总需要她来仰视。长穗裹在毛茸茸的狐裘里,想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一些,只是才擡起面容,脸颊被一双手捧起,慕厌雪垂眸看着她,试图在她脸上挤出肉嘟嘟的感觉,可惜失败了。

“瘦了好多。”慕厌雪的指腹极凉,轻轻划过她的眉眼。

好不容易才帮她养回来的肉肉,不过几天就掉光了,慕厌雪已经快记不起,最初那个明媚张扬的小公主了,每当她生气瞪向他时,鼓起的脸颊像白嫩包子,是那么软又那么的可爱。

“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。”只字不提长穗放火抢夺假兵符的事,就好像他们还在南荣王宫,慕厌雪用随和的语气问她,“还是说,元崎待你不好。”

即将扎人的钉子撞入软墙,啪的一声弹回她的身上,刚好刺入心脏。

长穗有些装不下去了。

她宁愿慕厌雪骂她打她,也好过他这样温柔以待,那些嘲讽恶毒的语句终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长穗也不知为什么,明明慕厌雪没有说什么深情动人的誓言,明明只是几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,情绪淹没理智,她竟控制不住眼泪的冲出。

一滴滴的泪,砸落到慕厌雪的手背,滚烫灼人。

慕厌雪怔了下,对上一双破碎绯红的泪眸,语气低下,“哭什么?”

他试图帮长穗擦拭眼泪,却被她恶狠狠的把手拍开,长穗哭到浑身发颤,像应激受伤的兽,恶狠狠质问:“你为什么要来!”

为什么要独自来漠北。

为什么无论她怎样做,他都不愿恨她杀她。

长穗不想要慕厌雪的爱,若他做不到率领大军夺城报复,那她宁愿死在蛊毒发作下化成一滩肉泥,哪怕不得善终无人收尸,也好过慕厌雪为了她自身来到漠北,他落在元崎手中,后面会发生什么,她根本不敢想。@无限好文t,尽在

“你不是说要让我后悔吗!”长穗的眼泪流了满脸,怎么擦也擦不干净。

她不让他碰,慕厌雪就只是静静看着她哭,听到她这声问,忽然笑了。

“你笑什么。”长穗止不住眼泪,看到他笑,哭的更厉害了。她又气又难过不知该如何发泄,只能擡手去打他,哽咽的声音模糊不清,“你笑什么笑,有什么好笑的……”

“慕厌雪,世间怎么会有你这般蠢笨的人……”

打在他身上的手被抓住了。

没等长穗反应,她就被拽入宽阔的怀抱中,慕厌雪紧紧抱住她,用手臂圈拢她的腰身、扣住她的后颈,如蛇般缠绕束缚似要同她合为一体。长穗的面容撞入他的胸膛,视线陷入昏暗,她听到他问:“你后悔了吗。”

长穗呆在他的怀中,忘了哭泣。

慕厌雪拥着她,吐息温柔,一字一句重复着,“长穗,抛弃我,你后悔了吗?”

因为她的抛弃,他被迫追来漠北,因为她的抛弃,他不得不受拘于元崎,若不是长穗不愿等待给他机会,就不会有今日的漠北城想见,更不会后面的……

长穗,你后悔了吗?

长穗紧紧咬住牙关,压制着痛苦的哭咽,她死死抓着慕厌雪的衣服,倔强回以一句:“不后悔。”

“慕厌雪,背弃你我不后悔。”

不后悔放火夺佩,不后悔投靠元崎,更不后悔对他的所作所为。

这只是一场凡尘历劫,只是暮绛雪与她无聊的赌约,暮绛雪恨透了她,想要以她这一世的死作为救回灵洲界的代价,所以她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任务。

她没有错,不需要后悔。

一旦任务结束,眼前种种如同上一世的北凉,终究化为历史的一抔黄土,是话本上真假参半的寥寥戏言,是民间百姓的茶余闲聊。慕厌雪是假的,南荣长穗是假的,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。

长穗是理智的。

她明明有这么清晰的认知,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悔,然而在她回房后,绞痛的心脏让她难以站立。

跪坐在地,喷出的血溅洒地面,长穗耳边满是慕厌雪平静的轻应,“我定会让你后悔。”

真可笑,所谓的后悔不是嘲讽折磨,不是残忍杀掉,竟是他孤身来漠北犯险受虐,还是打着救她的旗号。慕厌雪以为,他用这种方式就会让她后悔愧疚吗?

“不会的……咳咳。”生死恨毒发,蛊毒游走于全身在皮肤下鼓现又消失,长穗无力仰躺在地上,沾着满脸的血喃喃自语,“我不会后悔。”

永远不会。

.

元崎手中只剩一颗血莲丹了。

慕厌雪被关去暗牢后,长穗昏睡了两天才醒,醒来时,元崎立在她的窗前,大敞的窗扇映着枯黄落败的花园,这里没有枫树,没有四季常开的花草,只有大漠风沙,战乱尸骸,看不见的冤魂聚在天空不散,不知该同谁讨偿性命。

“他……怎么样了。”长穗的嗓音干涩,发出的每个字眼都疼。

血莲丹对她的作用越来越弱了,这一次毒发,几乎抽空了她的力气。

元崎听不得她的破锣嗓子,屈尊帮她倒了水,怼到她的唇边冷嘲热讽道:“我还以为,你不会关心他的死活。”

长穗想要自己端着喝,奈何擡起的手腕颤的厉害,使不上半分力气,只能就着元崎的手润了几口。

积攒回一些力气,她靠坐在榻边辩解;“我只是不想让他好过,没想要他死。”

“放心,他暂时还死不了。”

不知想到什么,元崎弯起唇角,露出些愉悦的表情,“你想见他吗?”

长穗看向他,听到他说:“你不想让他好过,巧了,我也不想让他好过,我刚好想到一个羞辱他的好法子,不过需要你来完成。”

长穗眸光一冷,“你想做什么。”

元崎神神秘秘道:“到时你自会知晓,现下最重要的,是你先养好身体。”

只有长穗有力气下床走路了,才能实施后面的折磨玩乐。

之后几天,各种补药荤食一轮轮的往她房中送,有时元崎还会亲自来监督她吃饭。长穗依旧见不得荤腥,口腹欲比先前比之更差,每天吃不了几口不说,还经常干呕犯恶心。

见她天天如此,元崎的脸色难看起来,“你不会是怀了慕厌雪的孽种吧?”

长穗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愣后更多的是羞恼,她抄起茶盏砸向他,“你胡说什么!”

她与慕厌雪同房并不勤,在她身上的生死恨现形后,两人近乎没有行过房事,她恶心干呕是中蛊后常有的病症,这么久过来,慕厌雪都没提过怀孕的字眼,元崎一句话真是吓到了她。

她怎么可能……怀上慕厌雪的孩子,那可是她的徒弟。

尽管清楚自己怀不了身孕,但当元崎黑着脸寻来医官时,长穗不免也忐忑起来。

“如何?”元崎立在一旁催促。

大冷的冬天,医官汗湿了衣服,长穗枯槁随时咽气的脉象让他不知所措,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,“这位姑娘……夫人并没有怀孕。”

这般孱弱无力的身体,也无法受孕。

长穗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。

元崎的脸色转好。养了多日,他见长穗的身体恢复大半,没了耐心,“明日我便带你去暗牢,你准备一下。”

长穗没什么好准备的,她人在漠北城,受控于元崎迟迟完不成任务,若真要准备,便是该为了任务再努力一把,想想还能用什么法子让慕厌雪憎恨她。

……她想不出来。

身体渐差,这些天长穗几乎倒头就睡,今夜却罕见失眠了。

天光亮起,当元崎敲开她的房门时,长穗身形微晃险些站不稳,看的元崎眉头紧皱,“你还行不行。”

“有什么不行的。”披好狐裘,长穗随着元崎踏出房门,这是自慕厌雪来到漠北后,她第一次出门。

地牢的甬道潮黏昏暗,刺鼻发霉的气味堆聚不散,很是难闻。

长穗想起了前世,想起了在她失明时,暮绛雪曾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漫长黝黑的地道,她的阿兄就关在地牢的深处,暮绛雪残忍的让她听到了赵元齐对阿兄的折磨。

这一世,地位颠倒,带她来此的人成了元崎,暗牢中受尽折磨的成了慕厌雪。这,算是报应吗?

吱——

沉重的铁门被人用力推开。

暗牢中没有窗户,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,随着元崎点燃火盆,不大的房间有了光亮,长穗看到满墙满桌的刑具,房间的正中央,巨大的刑架上缠绕着一圈圈锁链,将钉在刑架上的人捆绑严实,只一眼,便触目惊心。

“进去啊。”见她傻站着不动,元崎推了她一把。

长穗跄踉着往前跌了几步,环顾四周,再无旁人,她不得不将目光又落在刑架上,不愿相信,“这是……慕厌雪?”

“不然你以为是谁?”元崎走到桌边,挑选着趁手鞭子。

慕厌雪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,看不出原有的样貌,他的身上遍布伤痕,有些细长渗血,有些没了皮肉深可见骨,最让长穗惊寒的是,有一部分锁链,是从他的身体里钻出,血淋污红。

啪——

一道长鞭破空而来,绕过长穗抽在刑架上。

长穗眼睁睁看到慕厌雪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痕,她用力抓住再次抽来的鞭子,几乎是下意识反应,“你做什么!”

粗糙的鞭身拍在她的掌心,传来火辣辣的痛感,犹如刀割。元崎没想到长穗会抓鞭子,他拧着眉反问:“这话该我问你。”

“长穗,你想干什么?”元崎压着火气道:“难不成你心疼了?”

“我……”长穗的辩解没来得及出声,元崎便用力甩落鞭子。

没给长穗反应的机会,他抓过身旁另一条鞭子,迅速抽向慕厌雪。

“拦住她。”不知何时,牢房中多了两名高大狱卒,他们挡在长穗身前,不准她靠近。视线被挡,长穗推不开他们,只能听到鞭子落身发出的沉闷声响,每一声都让她心脏发疼,“元崎!!”

长穗有些急了。

这些天她尽可能平静着,尽管早已料想慕厌雪会被折磨,可当她亲眼看到,伪装的无畏碎裂,元崎的狠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。

元崎抽的更用力了,阴狠道:“不过抽他几鞭子你就心疼了,真该让你看看,他当初是如何折磨我的!”

他不过是将慕厌雪施加在他身上的刑罚还了回来,为了留他性命做后面的事,他已经够留手了。

多日折磨,慕厌雪每次都是在痛极中昏死,又在鞭打中苏醒,迷迷糊糊中,他听到长穗的t声音,她像是在喊他的名字,又似乎在着急的说着什么。

她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呢?该是又幻听了。

尽管如此,在意识恢复清明时,慕厌雪出口的第一句便是:“别欺负她。”

鞭打声停了。

狱卒让开,长穗扑到了慕厌雪面前。

凌乱的头发下,慕厌雪咳出血沫,吃力擡起面容,他看到长穗焦急的面容,红着眼睛想碰又不敢碰他,只能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:“慕厌雪。”

“慕……慕厌雪……”

“嗯,我听到了。”身体微动,牵连着锁链哗哗作响,痛的慕厌雪发出闷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