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向攻略18(2 / 2)

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需要理由吗?”

爱一个人,不需要理由,可能只是遥遥望入心底的一眼;不喜一个人,同样不需要理由,兴许不需要见面,只需听到名字,就已从心里为他判上死刑。

“所以。”慕厌雪看着她,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,“在没有遇见我时,只是听到了慕厌雪三字,你便厌恶了我吗?”

长穗回:“是。”

“你喜欢雪天吗?”

记忆中那场泼天红雪从未消散,长穗摇头,“不喜欢。”

不喜欢雪天,同样不喜欢他的名字。

慕厌雪好像明白了什么,又蠢笨到好像万般不解,他低低喃着:“不喜欢我,你却要非我不嫁。”

不喜欢他,却对他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。

大概就是因为不喜欢,才会肆意玩弄的毫无负担;大概就是因为不喜,她的这些行为也没有原因可解。

甚至因为不喜欢,她宁可践踏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一线生机,都不肯同他说一个求字。

慕厌雪轻轻闭上眼睛。

自认算不上聪慧,只是能看穿人心丑恶,才会清醒自持。可一直以来,他从未看懂过长穗,无论他怎样做,都看不懂她。

看不懂……便不懂罢。

或许就像长穗说的那般,爱与恨不需要理由,世间事多的是琢磨不透毫无缘由。

只是,慕厌雪不喜这种失控的感觉,只有将所有人事掌握在手中,他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。

对于脱离掌控的东西,就该抹杀。

他该杀了长穗。

杀了她。

当慕厌雪回神时,他的手掌已经扼在了她的脖颈,长穗乖巧仰着脖颈,微弱的颈脉跳动在指腹,慕厌雪看着她,好像又看到她满身是血昏死在他怀中的画面。

不久前,他险些失去了她。

手指开始颤抖。

慕厌雪明明在心中用尽了全力,可除了让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,并未在长穗脖间留下任何痕迹。有碎发落到了她的眼尾,长穗不适的颤了颤睫毛,不等她做什么,慕厌雪便替她撩开了头发,“长穗。”

他俯身注视着长穗,仿佛想将这张脸刻入血肉中。吐出来的气息,因为太轻打着不受控制地颤,“既然不喜欢我……”

“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呢?”

是他上辈子欠了她,所以这一世回来折磨报复他的吗。而今种种,他该要怎样无情无感,才能轻飘飘用一句“无需理由”来揭过。

慕厌雪走了。

被长穗刺激了一通,本以为他会发疯折磨她,没想到他什么也没做。

在他走后,长穗连忙撩开袖子,发现冰花手链维持着绯色,并未变深也未再褪。

当日,大概因她吓到了萧祯,所以每晚必至的安眠汤药没再送来,她蜷膝缩在草垛里,困得迷迷糊糊间,梦到腕上的斩情扣化为了粘稠欲坠的暗红,是慕厌雪对她的恨意达到了顶峰。

“穗穗,我来送你上路了。”男人穿着一身奢华暗红,如同冰花堕落后的色泽,手指复上她的脖颈。

长穗努力仰高脖子,很想表现出惊恐的模样,可脸上的笑却怎样也抑制不住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,“你答应我的,要复原灵洲界。”

男人没有说话,窒息感传来的刹那,美梦陷入沉黑,长穗猛地睁开眼睛。

“啊!”长穗被吓了一跳。

昏暗安静的牢房中,她睁眼便对上了一双隐在暗夜中的眼睛。

慕厌雪不知是何时来的,俯低的面容距离她极近,冰凉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她的命脉,他轻轻的呼吸洒在耳畔,鬼魅危险,“做噩梦了吗?”

过分温柔的声线,好似他们从未争吵面临死局。

“不是。”长穗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,警惕看着他,她反驳道:“是美梦。”

慕厌雪用鼻腔发出轻应,他们已经许久没心平气和说过话了,“是什么美梦?”

长穗回:“梦中无你,皆为美梦。”

男人似顿了下,不怒反笑,“那看来,我只能当你的噩梦了。”

“你大半夜究竟来干什么。”身为灵物的敏锐,让她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危险,极力压制想要逃窜的本能。她试图推开身前人,却被慕厌雪捏住下颌。

“我自然是来——”冰凉的指蹭过她温软的唇,用力撬开她的唇齿。

一颗小小的药丸被塞入口中,慕厌雪强迫她吞下,捂住她的口鼻轻轻道:“当你的噩梦。”

他来,当她的噩梦了。

慕厌雪让长穗吞下的,是一枚名为薄情夜的蛊药。

蛊药吞下,每晚月出之时,中蛊者便会疼痛难忍,需闻到下蛊人身上特定的药香,才可缓解身上的疼痛。若下蛊人不愿佩戴药香现身,中蛊者便是疼痛整晚,如此不出五日,便会殒命月夜。

慕厌雪今夜出现,没有佩戴药香,他眼看着长穗的呼吸渐急,软绵绵倒回草垛上。

无视蛊药的发作,他将目光投落在虚空,喃喃自语,“知柏抓回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。”

也不管长穗能不能听到,他自顾自道:“那人顶着穗穗的面容,在外面招摇撞骗,有人将她抓来献于我,于是我得知了一些……十分有趣的事。”

声音微顿,他总算将目光放回长穗身上,“穗穗想知是什么趣事吗?”

长穗紧紧闭着牙关,将慕厌雪的话半记半漏,大概能猜出,是千面老怪的交易被他得知了。

这样也好。

知晓了他发疯的原因,长穗反而松了口气。

这一步棋,她本就没打算遮挡严密,也知以慕厌雪的本事,总有一天会发现问题。如今千面老怪的事情暴露,更能证明长穗对他的戏弄,她宁肯毁了声名,也要看慕厌雪为她疯为她痴,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可以解释的清了。

“不喜欢我,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……就生了恨吗?”又或者说,仅听到了慕厌雪这个名字,便开始憎恨他。

如今,也只有这个荒唐的借口,能为长穗辩解一二。

身体的痛感越来越强,长穗倔强的抿唇不言,打算装死到底。

她试图擡手,想要看看斩情扣有没有加深,然而慕厌雪却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,不知出于什么心态,竟问了句:“你会爱我吗?”

长穗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直到慕厌雪又将话重复了一遍,“穗穗,说你爱我。”

他想看看,长穗对他的不喜可以有多顽固,在极致的痛苦濒死面前,会不会违心说一句爱他。

既然,不喜欢他不需要理由,那他便给她一个爱他的理由。

冰凉的垂发散到长穗的脸颊,慕厌雪捧起她的脸颊,温柔帮她擦拭着冷汗,“t是不是很疼?”

他试图诱Y哄她,手指撬开她紧咬的唇齿,“只要你说爱我,我就给你解药。”

哪怕只是骗他。

“我……”意识开始被疼痛抽离,长穗迷失在慕厌雪的温柔中。

她迟缓去抓面前的手腕,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,唇瓣张合,她正要顺着慕厌雪的话开口,层层垂落的袖摆露出挂在腕上的手腕,长穗看到,那朵冰花已经恢复血一般的殷红,甚至比血色还要艳三分,这是她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。

所以,她怎么可以爱他呢?

思绪清醒了几分,长穗忍痛推开面前的人,拼尽全身力气大喊道:“我永远不会爱你。”

之后连续三日,每当月夜,薄情蛊发作,慕厌雪都会来看她。

他会将疼到发颤的她抱在怀中,用手指漫不经心帮她打理乱发,不厌其烦重复着那句:“说你爱我,我便给你解药。”

长穗不肯说,他们就这么耗着。

直到第四夜到来,长穗痛到咬烂唇齿,又被慕厌雪无情掰开下颌。

“你杀了我吧!!”血液顺着唇角漫出,长穗痛到手脚踢打。

她痛到呜咽找不到精神支点,急需用什么去发泄,这时,一只手伸到她眼前,长穗毫不犹豫张嘴去咬,唇齿流出的血与腕上的血一同溢出,滴滴答答汇聚地面。

长穗咬他有多用力,慕厌雪便能感受到她会有多疼,可他知道,长穗远比他还要痛上百倍,可就算如此,长穗都不愿骗他一句。

说一句爱他,真的……就这么难吗?

慕厌雪将面容埋在她的肩膀上,不过短短几日,怀中人已瘦弱到过分,好似他只要轻轻用力,就能将她捏碎。

“明夜,就是第五日了。”将人又搂紧了几分,慕厌雪低低开口:“真的,宁愿死也不肯说爱我吗?”

长穗紧咬住他的手腕不松口,血顺着皮肤在地面聚成血洼,她短暂恢复了清醒,哑声吐出一句:“我讨厌你。”

无爱怎生恨,长穗对一个人对极致的排斥,便只能是“我讨厌你”了,他连被她恨的资格都没有。

他有些分不清,究竟是遇到他的长穗可怜些,还是他更可悲了,“你不怕死,却怕说爱我。”

只是骗他一句爱他,原来比死还可怕吗?

“好。”被无力包围的他濒临窒息,同长穗的生死博弈,他总是最先认输的那个,“既然不肯说爱我,那你求求我罢。”

“或许。”重复着先前在刑房说过的话,慕厌雪缓慢眨了下眼睫,“你求我,我会收手。”

求他带她离开刑狱。

求他不要丢下她不管。

求他给她解药。

求他……放她自由。

这哪里是让长穗求他,而是慕厌雪在求长穗,求她给他最后的体面,求她给他一个放过她的借口,求她……活下去。

“穗穗,你求求我罢。”

长穗的意识在崩溃与清醒间来回穿梭,她知道的,慕厌雪也撑不住了,他们最后一场博弈迎来了终结。

“我……”满口甜腥,长穗忍着疼痛,从牙缝吃力挤出:“求你……”

慕厌雪怔住。

早已冻结的冰层裂出细小纹路,祈求着日阳照,慕厌雪缓缓低眸,他看着她,本以为要迎来新生,却听到她断断续续哭求着,“慕厌雪,我求你……”

“求求你,杀了我吧。”放过他们彼此。

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,终是无情落下,斩断慕厌雪对她最后一丝渴求。

长穗看到,斩情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浓稠暗红,像是成团成结化为实质的哀怨憎恨,它们攀爬布满冰痕裂缝,再也无法被日光化解净除。

“好。”这是慕厌雪第二次说好。

第一次,他想要还给长穗生机,她不肯要。

第二次,慕厌雪决定放过自己,将活下去的生机留给自己。

既然她宁死也不肯喜欢他,他的下贱堕落也该到底为止,慕厌雪捡起一块块碎裂的骄傲,“长穗,我答应你了。”

身体里有某处已经空掉,无尽的寒风吹在他的世界成冰,寒到他浑身发凉,再也感受不到人该应有的温度。

慕厌雪能看到,自己的魂灵已经沉入冰层深渊,那些痛苦绝望化为利刃丝线纠缠包裹住他,割出溅洒的血水,血水化丝返还在他身,如此循环,彻底隔绝他触摸日阳的念头。

“我曾,真的爱过你。”所有的情绪最后都会化为曾经二字,最后归为虚无。慕厌雪缓缓摸上长穗的脸颊,最后一丝爱意湮灭,“所以,我没有办法不恨你。”

他太恨了。

太恨太恨……

恨到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,恨到想过千万种杀死长穗的法子,临到了却只想给彼此一个痛快。慕厌雪知道,轻易掐断长穗的脖子很容易,用剑斩断她的头颅也只需一息,可他不甘心……真的好不甘心。

浓烈的爱喜被无止境肆意癫狂的恨淹没,慕厌雪的手开始颤抖,“我真的……没有办法不恨你。”

“所以——”

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到长穗的面容,她的眼睛被慕厌雪遮住,视线陷入模糊,只能听到慕厌雪越来越冷、冷到再也没有感情的声音:“你该理解,我想要将你千刀万剐的狠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