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自己还是保女儿,这是个不容易的选择。
但几乎没有考虑,贤妃就有了决定,“陛下,是臣妾疏忽。代邑这孩子向来爱捣鼓这些,她必是被那点心方子所吸引,一时失了分寸。上回裴夫人进宫时,也吃过代邑做的点心,却什么也别说,代邑自然不会多想。”
“贤妃娘娘恕罪,天下巧合之事颇多,臣妇以为三公主擅此道,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,不敢有任何质疑。”顾荃半低着头,恭敬回道。
“这孩子打小不怎么出门,一直养在家中,心性简单。”芳宜公主跟着开口,替她说话。“她哪里会想到有人如此歹毒,躲在暗处挑拨离间,处处想为难她。”
解皇后也适时出声,道:“裴夫人蒙在鼓里,代邑也是不知情,说来说去都是被人算计。陛下,臣妾以为她们都是无辜受害之人,当务之急是将那居心叵测之人找出来。”
荣帝闻言,精明霸气的眼神环顾所有人之后,落在裴郅身上。
裴郅表态,“臣定当尽全力查明真相。”
他跟着荣帝离开,试吃宴会也近尾声。
代邑公主主动来找顾荃,看起来像是示好,“本宫确实不知那方子是你的,若是早知道,如今与你合开铺子的人就是本宫。”
顾荃不置可否,道:“这事是误会,现在说开也就好了。”
误不误会的,她们比谁都清楚。
两人错身而过时,代邑公主用仅她能听到的声音,冷冷地道:“父皇看中裴郅,皆因为他的孤立与独行。你这么做,是在吸取他的官运,迟早会害了他。”
*
裴府前院的待客厅内,郭大夫已等了近两个时辰。
他第一眼看到顾荃时,还以为自己眼花。
一段时日不见,仿若新生一般,再无从前的虚弱枯竭之相。那红润的气色,衬得原本出尘的容貌越发娇艳,哪怕不用搭脉,也知必定是气血充足内里不虚。
他急忙一诊脉,震惊相问,“姑娘,你已经全好了!不知近些日子看过哪位大夫,用过什么药?”
医无止境,他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治了顾荃。
顾荃心说大夫有一个,药也有一味,就是没法告诉别人。
她装作欢喜的样子,“郭先生,我最近确实感觉不一样,请问我真的好了吗?”
“姑娘确实好了,与常人已无异。”
“原来我真的好了,我还以为是回光……”余下的她没有说,郭大夫也能听出来。
她像是在仔细回忆,道:“我没有看过别的大夫,倒是在这里遇到过一位徐先生,他是来给郡主看病的。他给我诊过脉,却没有开药方子。后来裴郅给过我一瓶药,说是用了对我身体好。”
话全是实话,却并不相关,但听在郭大夫耳中,很容易就串到一起。
当年他被李氏接到京中不久,曾被请到过裴府给裴郅看病,可惜他解不了裴郅的毒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他见过徐郎中。
徐郎中给他的印象极深,自徐郎中之后,裴府再没进过其他的大夫。他便知道,裴郅的毒是徐郎中解的。
“原来我始终技不如人,真是惭愧。”
“徐先生不必妄自菲薄,或许我根本不是吃了什么药好的,而是万仙寺的香火灵验,佛祖保佑。”
郭大夫哪里知道她说的一半是真话,还以为她是故意安慰自己。“姑娘,你不用宽我的心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的道理我懂。”
“若真是那位徐先生治好了我,他不说,裴郅也不说,想来是不希望我知道,也不希望外人知道,还请先生代为保密。”
郭大夫不疑有他,自是应下。
他此次出京多日,回来后先去的顾府,接着便马不停蹄赶来见顾荃。
顾荃从他口中得知顾薇不仅母子平安,且产后调养得当,身子并无亏损时,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。
两人说了许久的话,郭大夫告辞时天色已不早。
他刚出裴府门,便碰上骑马回府的裴郅。
裴郅认得他,知道他是顾荃的专属大夫,遂将他叫到一边,问顾荃如今的身体情况。他自是没有隐瞒,告之顾荃身体已好的事实。
这么多年来,他背负着别人的希望,虽拼尽全力,亦是徒劳无功,心中常觉得愧疚难安,有负别人的重金所托。
而今姑娘好了,他肩上的担子也可以放下了。
他望着裴郅大步进裴府的背影,只觉得缘分无比的奇妙。
良久,低头笑了笑,这才转身离开。
*
八面的屏风还挡在雕花大床前,将内室生生隔成两个空间。
顾荃已换上常服坐在镜前,由着南柯卸首饰拆发髻,再将一头的青丝梳顺。长及腰的发顺滑无比,如墨云堆聚着,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的娇美动人。
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思绪已不知跑去哪里,水眸呈现中迷离与慵懒的模样,像是困意袭来,也像是在发呆。
突然镜子里多出一抹深蓝色,立马惊讶地回头。
“夫君,你回来了。”
与此同时,给黄粱和南柯使着眼色,让她们退出去。
裴郅站着没动,等着她上前。
她装作忐忑的样子,小声问:“今日之事,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?”
帝王之心最是难测,纵然她不在意代邑说的话,心里却是知道,她同鲁昌公主走得近,意味着偏向解皇后与太子一派。以阴谋都的视角来看,她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,还有裴郅,以及身后的顾家。
“没有。”裴郅回道。
这玉人儿是在担心他吗?
顾荃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,一步步地上前,声音越发娇软了些,“你这两天怎么不理我?是不是生我气了?”
“我以为你生我的气,不想看到我。”
“是我不对。”
“祜娘,我是你丈夫,我说过我会护住你,你若有什么难处,或是有什么事,尽可以告诉我,我定会帮你,也会依着你。”
哪怕是要他的命,他也会给。
顾荃听到这样的话,心里莫名不是滋味,为他的忍让,也为自己的无理。
小人之心,终归是落了下乘。
她慢慢地靠近,娇娇怯怯地扯着他的袖子,仰着小脸,弱弱地道:“是我不好,我不应该生气,可我一想到你或许也那样对过别的姑娘,我就忍不住。夫君,你能原谅我吗?”
程淑的事,她没有提,也没有问。
她是心虚的,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,深以为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质问。
“祜娘。”裴郅看着她,迟疑了一下,然后握住她的手,“你我是夫妻,你在我面前任何样子,我都欢喜。”
她心尖颤了颤,感受着和从前一样温暖舒服的生命力。
两人四目相望,气氛渐渐生变。初尝过云雨滋味的男女,便是一个眼神都能放出无尽的情丝,瞬间就能勾缠到一起。
当裴郅俊美的五官在她瞳仁中放大,男人的气息逼近时,她突然清醒过来,小手将人推开,扭着身体,微喘着气。“之前郭大夫来过,他说我虽然看着已经大好,但常年体虚亏损,还是得好好调养,尤其是忌房事。”
郭大夫走后,她便想到这个法子,毕竟吃醋不能一直吃,且一吃就是好多天,但身体不适这个借口却可以一直用。
她哪里知道,郭大夫已经把她给卖了。
“夫君,这段日子怕是还要委屈你睡那边,可好?”
许是实在是理亏,她有些不敢直视裴郅的眼睛。
裴郅还悬在半空的手动了动,最终还是忍住没去碰她。那幽深的眼睛宛如不见底的暗渊,藏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欲海无边。
半晌,回了她一个“好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