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尼各马可在路上(2 / 2)

亚里士多德神色一正,语气郑重又带着真切的探究:“师叔,有个问题我憋了一路,想向您请教。漫长的生命是您的存在底色,人类相对短暂却鲜活的社会实践,是世间流转的具象——于您而言,这二者,哪个是形式,哪个是质料?”

话音刚落,风忽然漫过林间,银色的树叶被卷成一个温柔的漩涡,慢悠悠地旋在我们身旁,光影流转间,仿佛也在静听这场跨越时光的哲思问答。

我望着他眼中的热切,缓缓开口:“于我而言,二者都不是。”

“若我说漫长生命是形式,那人类社会实践便是质料——可我漫长的时光,难道是为这些实践而活?那我与被目的裹挟的工具,又有何异?”

“妙啊!师叔此言精辟!”亚里士多德眼中瞬间亮起光,急切地追问,“那若是反过来呢?”

“若说社会实践是形式,生命是质料——那我当年躺在恐龙骸骨里睡了数万年,难不成只是未被发掘的潜能?”我轻笑一声,摇了摇头,“不妥不妥,那段沉睡时光里,我亦在与天地相融,何尝不是一种实践?”

我抬眼望向林间流转的光,语气笃定:“所以我以为,是‘非此也彼此’。”

“我本身行走于时间的这个行为,既是形式,也是质料——它就是我本身,是我存在的全部模样。除此之外,我别无选择。”

“不愧是师叔!”亚里士多德猛地拍手,兴奋地惊呼,“这话若是让恩师听见,怕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!这简直是对他理念论最彻底的突破,堪称‘背叛’般的创见!”

我与他相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——哈哈哈哈的笑声震得林间银叶簌簌飘落,与那片旋转的叶涡缠绕在一起,满是哲思碰撞后的酣畅与快意。

亚里士多德眼中闪着亮光,追问不休:“师叔这番洞见,字字珠玑,不打算着书立说,流传后世吗?”

“不出不出。”我摆了摆手,眼底闪过一丝怀念,“你师祖苏格拉底死前,就轻轻指了我一指。”

“我知道了!”亚里士多德一拍脑门,恍然大悟,“老头子是要你活得正当,而非困于笔墨之间!”

“正是此意。”我颔首轻笑。

“哎呀,光顾着聊哲学,倒把正事儿给忘了!”亚里士多德猛地回过神,语气急切起来。

话音刚落,林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——曜石身着银甲,与飘在身侧的识识并肩正步走来,神情肃穆。他们身后,精灵长老们身着绣着世界树纹路的长袍,缓步前行,身后跟着一众神情庄重的精灵,队列整齐,透着不凡的气场。

曜石身着银甲,步伐沉稳,目光锐利却不失礼数,开口时声音洪亮如钟:“特闻贵邦使者亚里士多德先生驾临,阁下身为享誉四方的哲人,到访我奥日诺列勃森林,不知有何贵干?”

亚里士多德微微颔首,神色庄重而坦诚:“马其顿此行,绝无觊觎之心,唯有一事相商。”说着,他俯身拾起一颗饱满的橡子,轻轻种进脚下的泥土。

随即,他抬手持羽毛笔,指尖轻划虚空,声音带着逻辑的笃定:

“逻辑:生长,乃橡子的终极目的。”

“前提:阳光与雨露,为生长之必需。”

“结论:阳光与雨露,是驱动橡子生长的推动因。”

希腊字母如星光般凝现于空中,随最后一字落下,尽数汇入泥土。下一秒,那颗橡子骤然破土,嫩芽疯长,枝干拔节作响,转瞬便长成一棵苍劲的橡树——枝叶繁茂,遮天蔽日。

所以阁下想说的是,马其顿对于精灵森林而言,宛如阳光和雨露。而我们的森林是一颗有待成长的橡树。

曜石凝视着眼前的苍劲橡树,银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,语气带着审视与确认:“如此说来,阁下是想说,马其顿于我精灵森林,恰如阳光雨露;而我们这片土地,便是那颗亟待茁壮成长的橡树?”

亚里士多德颔首,目光坚定:“正是此意。”

“既如此,”曜石向前一步,周身气场愈发沉凝,“阁下愿拿出何等诚意,赠与这片森林?”

亚里士多德不慌不忙,反问道:“诚意当是双向奔赴。阁下又愿拿出何等诚意,助力马其顿?”

月芙站在树桩旁,银裙下摆还沾着草叶,小手下意识戳了戳自己的脸颊,眼神茫然得像迷路的小鹿:“我是谁?我在哪?我哥他……他在说什么呀?”

识识依旧飘在半空,银狐尾巴卷着的发光树叶上,符文闪烁不停,忠实记录着这场充满哲思的外交博弈。

一旁的精灵长老们围在一起,低声议论着,神色各异,有沉吟,有探究,也有赞许。

“唉呀呀,这就是大国外交啊!”灰烬的声音在脑内响起,带着看热闹的兴致,“完全摊开的真诚博弈,可比藏着掖着有意思多了!”

我皱了皱眉,腹诽道:“可博弈不该是你藏一手、我瞒一招吗?这么直白反倒怪了。”

“唉,真不知你是傻还是通透。”灰烬嗤笑一声,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通透,“在地中海那盘复杂的政治棋局里,外交最好的解法就是真诚——谁都摸不准下一秒对方会不会突然捅刀,双方的剧本里,彼此都是完全透明的。”

“哦?这倒有意思。”我来了兴致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萨尔纳加琴的虚影。

苔灯在我肩头扑棱着光翼,小脑袋歪来歪去,显然也没听懂这场对话,满是困惑。

“所以在这种完全透明的剧本博弈里,重要的不是预设好的计划,而是当下怎么写下下一笔、怎么行棋落子。”灰烬的语气沉了沉,“本质上,每个人都是赌徒。”

“你别告诉我,这世上人人都是赌徒?”我惊道。

“用我666次轮回的经历担保,千真万确!”灰烬的声音带着笃定,“关键是怎么在天平上加砝码——要让你的砝码是实心的,而非空心的。”

“你是说,在道德上?”我瞬间反应过来。

“没错。”灰烬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,“你是愿意为短期利益放弃道德,还是用长远利益把砝码铸实?空心的砝码,再精巧的棋局最后也会崩塌。”

我恍然大悟,眼底亮了起来:“懂了!系统越复杂,博弈反而越要真诚!”

“唉,总算没白费我口舌。”灰烬的声音里满是欣慰,“榆木脑袋也开窍了,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啊!”

盟约既定·别路启行

亚里士多德目光恳切,朗声说道:“马其顿愿拿出强大的军事力量与庇护,而我们所求,是精灵森林的魔法物品产出与魔法教导。”

精灵长老们交换眼神,一位白发长老上前一步,沉声道:“森林愿拿出10%的魔法产物,换取马其顿的庇护与合作。此外,我们需要希腊学者前来,指导森林的建造之事。”

“那就这么定了!”亚里士多德抚掌笑道。

“就这么定了!”曜石亦颔首应下,语气笃定。

“此外,本次缔约,需一名额外使者代为递交盟约。”亚里士多德补充道。

长老们纷纷自告奋勇,争相请命。

曜石却摆了摆手,目光掠过人群,最终落在我身上——金色长发被晚风拂起,猎猎作响。“不,我有更好的人选。”

他迈步上前,语气郑重:“无名,拜托你了。你是东方来的第三方,比我们更客观理性,也更懂不同文明的碰撞。便由你前往马其顿,代精灵森林递交盟约。”

“啊?这这这……”我惊得语无伦次,下意识看向肩头的苔灯,“苔灯,你能跟我走吗?”

苔灯的光翼猛地耷拉下来,小脑袋微微低垂,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:“那个……对不起呀……”

我心里一沉:“你别告诉我,作为森林的造物,你无法离开这里?”

“是这样的。”它轻轻蹭了蹭我的手心,光翼泛起黯淡的柔光,“本想陪你更久更久,看来,只能暂时告别了。”

“好啦,不必伤感。”亚里士多德走上前,语气温和,“我打算在此多留几日,正好看看精灵世界的生态与文化。”

月芙立刻附和,眼底闪着亮光:“那便办一场送行宴吧!顺带,我们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!”

“看嘛,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”灰烬的声音在脑内响起,少了几分戏谑,多了些暖意,“后面的路,老子陪你走。”

我吸了吸鼻子,轻声道:“先好好过完这最后一程。”

众人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。毛团子们围着亚里士多德,叽叽喳喳地聊起森林里的生活趣事;曜石与月芙走在前面,偶尔拌嘴打闹,一如往昔;我跟在队伍末尾,忍不住回首望去——夕阳正缓缓落下,将银色的森林染成暖金,余晖漫过树影,也漫过这段即将告别的时光。

树洞里的烛火还暖融融地亮着,面包人捧着烤盘,指尖沾着麦粉,声音软乎乎的,像裹了层麦香:“我知道你们想问,为什么不能带小精灵一起走呀?其实我也曾想过,让这个小家伙跟着主角漫游地中海,看遍不同文明、不同世代的风景。”

他顿了顿,眼底映着烛火的微光,语气带着浅浅的怅然与笃定:“但慢慢才懂,最好的美学,从来都是一期一会——相遇时倾尽欢喜,告别时留有余温,这样的时光,才更显珍贵呀。”

“下期预告来啦~”他忽然扬起声调,眼底亮了亮,“大家送的礼物,都会好好放进虚界博物馆珍藏;而我们的主角,也将再次背起行囊,踏上新的旅程,前往那座如万花筒般绚烂、藏着无数未知的马其顿城邦!”

说着,他轻轻吹灭烛火,最后一点光屑落在暗里,声音温柔得像晚风:“晚安啦,亲爱的朋友,咱们下期再见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