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这天,草北屯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。可屯里没人窝在炕头,打谷场上人头攒动,眼睛都盯着那杆吊在老榆树下的磅秤。
\"黑瞎子沟,鹿茸四十七斤八两!\"刘二愣子扯着嗓子报数,唾沫星子在冷空气里结成白雾。
徐炮带来的汉子们发出欢呼。鹿茸在秤盘上堆成小山,枝杈完整,茸毛密实——都是按林为民教的\"麻醉锯茸法\"取的,没伤一头鹿。
\"草北屯,貂皮一百零三张!\"赵春桃接着唱数。妇女们抬出蒙着蓝布的柳条筐,掀开来貂皮油光水滑,每张皮子都钉着编号木牌。
皮张堆旁是药材区。曲小梅正带人给野山参过秤,红绳系着的参体须尾俱全,裹着原坑土。林为民拿着放大镜抽查品质,不时喊:\"六品叶一支!记特等!\"
最热闹的是蜂产品区。蜂巢蜜切成整齐的方块,蜂王浆装在冰镇的暖壶里,连蜂胶都捏成了药丸。几个孩子偷偷蘸蜜吃,让大人拍了一巴掌却还在傻笑。
曹大林蹲在账桌旁拔算盘。珠子噼啪响着,数字越累越高。徐炮凑过来看,眼睛瞪得溜圆:\"俺的娘!够买十台拖拉机了!\"
\"不止。\"曹大林指着一旁的新鲜玩意儿,\"林场用松油换咱们的蜂胶,林业局拿苗木换参籽——这些没算现金账。\"
分红仪式开始。郑队长捧着红布封面的账本,念一家名,发一沓票子。领钱的人手指蘸唾沫数得仔细,数完了往怀里一揣,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铁柱带着孩子们满场跑,挨家送红鸡蛋——是孵化的雉鸡崽染的,象征红火兴旺。
分到后晌,场上堆起小山似的物资:成捆的东北民谣印花布、锃亮的农具、甚至还有台半导体收音机。徐炮抢着试收音机,扭来扭去都是滋滋声,急得拍机壳:\"这玩意儿咋光打嗝不放屁?\"
林为民过来调频,突然传出歌声:\"我们的家乡...在希望的田野上...\"
全场静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欢呼。老人们抹着眼角:\"这辈子头回听见电匣子唱歌!\"
喜气洋洋中,曹大林敲了敲秤杆:\"静一静!咱们议议公积金留多少。\"
这话像盆冷水。人们安静下来,互相使着眼色。刘二愣子先嘟囔:\"都分了吧!俺想给媳妇扯件呢子大衣...\"
\"鼠目寸光!\"徐炮突然吼了一嗓子,\"没有公积金,上回拿啥买水泥封矿洞?\"
吴炮手磕磕烟袋:\"按理该留三成。可今年收成好,留两成也够吧?\"
争论间,屯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。两辆吉普车卷着雪尘驶来,车身上漆着\"省电视台\"的字样。
记者扛着摄像机下来,话筒直接怼到曹大林面前:\"听说你们猎参联盟一年创收十万?能不能谈谈经验?\"
曹大林还没答话,徐炮抢过话筒:\"十万?瞧不起谁呢!光鹿茸就——\"
\"——就刚够本。\"曹大林截过话头,\"咱们穷山沟,比不得城里。\"
记者还要追问,林为民突然举起检测仪:\"同志,您车胎沾了放射性红土——从哪儿来的?\"
那记者脸色骤变,支吾着要走。曹大林使个眼色,刘二愣子带人\"热情\"地围住采访车:\"大老远来了,喝碗参汤再走!\"
趁这工夫,林为民快速检查了车辆。在备胎舱里发现个黑匣子,天线还闪着红光。
\"无线中继站!\"他压低声音,\"他们在实时传输数据!\"
曹大林冷笑,突然朝摄像机挥手:\"电视台同志!咱们屯有样宝贝请您拍拍!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