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5章 春山如笑(1 / 2)

开春的头场雨下得细密,把草北屯洗得青翠欲滴。

石灰味早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腐殖土的醇香和新生草木的清甜。

林场送来的十麻袋黑土像灵丹妙药,撒进参圃没几天,蔫了苗的金线参就挺直腰杆,叶尖窜出雀舌似的嫩芽。

曹大林蹲在畦埂上,手指捻着湿润的土壤。蚯蚓在指缝间蠕动,留下黏滑的痕迹——这是好兆头,说明板结的土又活了。

"大林哥!"刘二愣子开着拖拉机突突过来,车斗里堆着新伐的椴木,"徐炮让问,鹿苑栅栏用啥料子?"

"柞木。"曹大林头也不抬,"柞木硬实,鹿顶不坏。"

自打上回从林场回来,两个屯就铆足了劲要搞生态养殖。鹿鸣涧清出来的空地圈了二十亩,准备驯养梅花鹿;北坡的废弃矿坑填了腐殖土,要试种林下参。

最热闹的是屯口的老井台。林为民带着技术员架起简易净水器,滤芯用的是林场给的活性炭。清冽的井水哗哗流进木桶,孩子们挤着喝第一口,呛得直咳嗽。

"甜!比糖水还甜!"铁柱举着葫芦瓢满屯跑。

徐炮舀了碗水递给曹德海:"老叔,您尝尝!"

老爷子抿了一口,眼眶就红了:"光绪年间闹旱,这井差点掏干...如今倒比从前更旺了。"

正说着,远处传来鹿鸣。白爪和母熊赶着群梅花鹿下山,鹿群蹚过溪水,蹄子溅起银亮的水花。自打污染源被封堵,山里的活物明显多了,獐子、狍子时常来屯边溜达,也不怕人。

"瞧见没?"吴炮手指着鹿群,"领头的母鹿怀崽了!开春就能添丁!"

妇女们忙着在新建的鹿苑里铺干草。赵春桃把艾草捆扎成把,挂在栅栏上防蚊虫;曲小梅则往草料里拌草药,说是能防痢疾。阳光照得她们脸红扑扑的,鬓角汗湿了也顾不上擦。

林为民更忙。他带着几个后生搞"土壤医院"——把各处的病土取样编号,用不同配方的腐殖土治疗。屯委会墙上挂满手绘图表,红箭头绿曲线爬得像蛛网。

"酸性土加草木灰,板结土掺河沙,重金属污染种蜈蚣草..."他捧着本子念念有词,眼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推。

曹大林抽走本子:"歇会儿。山不是一天救的。"

"不能歇!"林为民抢回本子,"刘工说污染还在扩散,得抢时间!"

这话像盆冷水,浇得人心头发紧。放射性污染的阴影还在,那些埋着铁桶的山坡仍是禁区。

午后曹大林独自进了趟山。他沿着新做的木牌指示走——绿牌指安全路径,红牌标污染区。走到老坟场边缘时,伽马仪突然滴滴作响。

无字碑周围拉了警戒绳,但碑座下的裂缝又宽了几指,汩汩冒着白汽。曹大林撒了把石灰,白汽翻涌得更凶,带着刺鼻的硫磺味。

他突然听见细微的咔嗒声。扒开碑后荒草,竟发现个纽扣大的装置在闪光——是监测仪器!那些人还在远程监控!

回屯时暮色已沉。打谷场上燃着篝火,人们正庆祝第一茬改良土壤的丰收。新挖的土豆蒸了满锅,苞米棒子烤得焦香。林为民被灌了好几碗米酒,正红着脸唱苏联歌。

曹大林把徐炮和刘工拉到暗处。听说发现了监控设备,徐炮当时就要拎枪上山。

"别打草惊蛇。"曹大林按住他,"刘工,这东西能反向追踪不?"

刘工沉吟:"得找专业的...省军区有个老战友,搞电子侦察的。"

计议刚定,屯口突然传来马蹄声。邮递员老张举着封信喊:"曹大林!省里来的挂号信!"

信是傅教授写的。字迹潦草得像鸡爪扒的,说国际环保组织注意到了长白山的污染,正在筹集治理资金。附了张全英文的表格,要填污染数据和治理方案。

"好事啊!"林为民激动得酒醒了,"有了外资援助——"

"不成。"曹大林把信纸揉成一团,"洋人的钱烫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