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5章 猎讯传千里(1 / 2)

草北屯的清晨是在一片喧嚣中醒来的。屯子当间的老榆树下,黑压压聚了一群人,吵嚷声惊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刘二愣子穿着新鞣制的鹿皮坎肩,叉腰站在碾盘上,唾沫星子横飞地比划着:"咱大林哥那手绝活,嘿!去年冬里那头五百斤的炮卵子,你们猜咋逮着的?就一箭!从眼眶子穿进去,半点皮子没伤着!"

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。几个外屯来的年轻猎人抱着膀子,脸上写满了不服气。一个膀大腰圆、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嗤笑一声:"吹吧!五百斤的野猪王?俺们黑瞎子沟的老徐炮打了半辈子猎,也没见过这等稀罕物!"

"爱信不信!"刘二愣子梗着脖子,"待会大林哥出来,亮出那熊瞎子留下的疤,吓死你们!"

屯委会的土坯房里,曹大林正带着赵春桃和曲小梅清点仓库。鹿茸、熊胆、猞猁皮分门别类摆了一地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材味和淡淡的腥气。

"这张紫貂皮子成色最好,"曲小梅抖开一张油光水滑的皮子,"供销社的老王说了,能换三担小米呢。"

赵春桃拿着小本本记账,眉头蹙得紧紧的:"开春这阵子收成是好,可你们发现没?野猪獠牙比往年短了半分,鹿角叉也少了一岔。"

曹大林蹲在地上,正用草绳捆扎熊胆的手顿了顿。他何尝没注意到这些变化?重生带来的经验告诉他,这是过度狩猎的征兆。上辈子草北屯就是因为贪多,没几年就把周边山头打秃了。

"哥!"曹晓云风风火火跑进来,辫梢上的红头绳一颤一颤,"外头来了好些生面孔,非要见你不可!"

曹大林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。透过破旧的窗棂,他能看见院里院外挤满了人。除了熟识的本屯猎户,还有不少穿着狍皮袄、背着硬木弓的生面孔——都是周边屯落闻讯赶来的猎人。

"大林,"赵春桃担忧地拽住他衣袖,"来者不善,要不让郑队长先去探探?"

曲小梅却把猎刀往腰后一别:"怕啥?咱草北屯的汉子还能让外人唬住了?"

曹大林笑了笑,拎起墙角的猎枪:"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走吧,会会这些朋友。"

院门"吱呀"一声推开,喧闹声霎时静了下来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曹大林身上。这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,个子不算最高,身板不算最壮,可往那儿一站,自有一股山岳般的沉稳气度。

"哪位是黑瞎子沟的徐炮?"曹大林目光扫过人群,最后落在那络腮胡汉子身上,"久仰大名。"

徐炮愣了一下,没料到对方这么客气,抱拳回礼:"曹当家的,俺们这回过来,就是想瞧瞧能把熊瞎子当狗养的,到底是啥样人物。"

人群里响起几声哄笑。曹大林也不恼,从兜里掏出烟袋锅子,慢条斯理地摁上烟丝:"熊是山神爷的看家狗,咱猎人是山神爷的伙计,本就是一家的。"

这话说得在理,老猎人们纷纷点头。徐炮却往前迈了一步,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:"曹当家的,光耍嘴皮子可不行。俺们大老远跑来,就想讨教两手真功夫!"

"对!比划比划!"几个年轻猎人跟着起哄。

刘二愣子急得要往前冲,被曹大林用眼神制止了。他吐出一口烟圈,眯眼看了看日头:"徐大哥想咋比?"

"简单!"徐炮一拍大腿,"就比谁打的玩意儿稀罕,谁找的参苗金贵!日落为限,咋样?"

"成。"曹大林磕磕烟袋锅,"那就请各位叔伯做个见证。"

老榆树下,吴炮手和几个屯里老人已经摆开了阵势。粗瓷碗里倒满了烧刀子,中间摆着一盘炒松子。老猎人们盘腿坐在磨盘上,吧嗒着旱烟看热闹。

"老吴,"一个来自夹皮沟的老猎人眯着眼笑,"你这徒弟口气不小啊。"

吴炮手哼了一声:"是不是口气,山上见真章。"

曹大林和徐炮各自收拾家伙。徐炮用的是一杆老式抬枪,枪管磨得锃亮;曹大林却只背了把硬木弓,腰后别着猎刀。

"曹当家的,"徐炮咧着嘴笑,"你就用这玩意儿?别到时候连根野鸡毛都捞不着!"

曹大林也不答话,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。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尾羽是用猫头鹰翎毛制的,飞起来又稳又准。

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屯子。看热闹的猎人们呼啦啦跟上去,像条长龙在山道上蜿蜒。刘二愣子急得直跺脚:"大林哥咋不用枪呢!那抬枪一打一大片,吃亏啊!"

曲小梅却眼睛发亮:"你懂啥?弓是猎人的眼睛,枪是莽汉的棒槌。"

赵春桃没说话,悄悄往曹大林的干粮袋里塞了包参须——最补气力的好东西。

山路越走越陡。徐炮显然对这片山熟悉得很,专挑兽道走。不时能看见雪窝子里新鲜的蹄印,都是些狍子、野兔的小玩意儿。

"曹当家的,"徐炮故意放慢脚步,"要不咱就在这儿分道扬镳?别到时候你空手回去,脸上挂不住。"

曹大林笑了笑,突然蹲下身。雪地上有几行模糊的印记,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。

"徐大哥看这是啥?"

徐炮凑过来瞅了瞅:"野猪拱的呗!这玩意儿满山都是,不值钱。"

"不对。"曹大林用手指比划着痕迹的深浅,"看这步距,看这拖痕,起码是三百斤往上的炮卵子。昨儿刚下过雪,这印记是新的。"

徐炮将信将疑地趴下细看,脸色渐渐变了。他打猎二十年,竟没看出这些门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