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边小贩支着简陋的摊子,吆喝声虽热闹,可摊架多是破旧的木板,货物也摆得杂乱。
朱高炽记得辽东的市集,摊位都是统一搭的木棚,泥土地面还铺了碎石,看着清爽,买东西也方便。
“公子,前面就快到王府了。”护卫在车外提醒道。
朱高炽“嗯”了一声,收回目光,心里头感慨万千。
父王镇守北平多年,殚精竭虑,可这城貌终究是慢了些。
辽东那边,听说这些年新法子、新物件层出不穷,单是那水泥路和砖瓦房,就不知让百姓少受多少罪。
若北平也能学着辽东的法子,好好整治一番,百姓的日子定能更舒坦些。
他望着远处王府的飞檐,心里暗暗琢磨:此番回来,定要把辽东所见所闻细细说与父王听,或许,北平也能有那般新气象。
正思忖间,马车已到王府门前,朱漆大门缓缓打开,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,可朱高炽的心绪,却已被辽东的新貌勾着,久久不能平静。
朱高炽刚进燕王府大门,也顾不得掸去身上的风尘,便径直往徐妙云的寝院去。
穿过几重回廊,远远就见院里的腊梅开得正盛,寒香阵阵。
守在门口的侍女见了他,忙笑着往里通报:“夫人,大公子回来了!”
里屋传来一阵轻响,徐妙云已快步迎了出来。
她身着家常的湖蓝色锦缎袄裙,头上只簪了支碧玉簪,见朱高炽立在廊下,眼圈先红了,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,上下打量个不停。
“我的儿,可算回来了!”徐妙云的声音带着些微颤,指尖抚过他的脸颊,又捏了捏他的胳膊,眉头不由得蹙起,“怎么瘦成这样?下巴都尖了,身上的肉也少了,在辽东求学,定是受了不少苦吧?”
朱高炽忙笑道:“母妃莫要担心,孩儿吃得好睡得好,许是路上赶路清减了些。辽东的先生教得用心,孩儿学问长了不少,这瘦点算什么。”
“学问长进是好,可身子是本钱。”徐妙云拉着他往里走,屋里烧着炭火,暖意融融,“快坐下歇歇,我让厨房炖了鸡汤,这就给你端来。你在辽东住得惯吗?那边天气比北平还冷,衣裳够不够穿?先生严不严?”
一连串的问话,句句都是牵挂。
朱高炽挨着她坐下,一一答道:“辽东住得惯,先生虽严,却极有学问,待学生们也宽厚。府里给备的衣裳够暖,那边还有火炕,夜里睡觉不冷。就是……时常想着母妃做的点心,外面的总差着点味道。”
徐妙云被他逗笑了,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:“就你嘴甜。早几日就想着你该回来了,我让厨下做了你爱吃的芙蓉糕、桂花酥,都给你留着呢。”
说着便唤侍女去取。
她又细细问起辽东的景致、同去的伴读,还有路上的见闻。
朱高炽拣着有趣的话说,讲辽东的水泥路有多平整,砖瓦房有多亮堂,徐妙云听得认真,不时点头:“听着倒真是不错,能让百姓住得安稳,路走得舒坦,都是好事。”
正说着,侍女端来鸡汤,金黄的汤面上浮着层油花,香气扑鼻。
徐妙云亲自盛了一碗,递到他手里:“快趁热喝,补补身子。看你这手,冻得有些红,定是路上没少受风寒。”
朱高炽捧着热汤,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,喝了一口,便道:“还是母妃这里的汤最香。孩儿不在家,母妃也要保重身子,莫要太过操劳。”
“我身子好着呢,倒是你,”徐妙云看着他喝汤的模样,眼神里满是疼惜,“回来就好,在家多住些日子,我天天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,定要把你这身肉给补回来。”
朱高炽笑着应下,心里头暖烘烘的。
半年来的奔波与思念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踏实。
窗外寒风依旧,屋里却因这母子相见的温情,满是融融暖意。
午后的日头斜斜挂在天上,朱棣身披铠甲,带着朱高煦从营中回来。
刚到王府门口,就见管事迎上来,笑着回话:“王爷,大公子回来了,一早就进府了。”
朱棣眼睛一亮,嘴角咧开个笑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对身旁的朱高煦道:“你大哥这小子,定是先奔你母妃院里去了。走,咱爷俩也去瞧瞧。”
朱高煦性子跳脱,听闻大哥回来,早按捺不住,嚷嚷道:“爹,我就说大哥这几日该到了,果然回来了!我得问问他辽东有没有好玩的!”
说着便往前蹿,被朱棣一把拉住:“急什么,你大哥刚回,总得先跟你母妃说说话。”
父子俩一前一后往徐妙云院里去,离着老远就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。
朱棣推门而入,只见朱高炽正陪着徐妙云说话,桌上摆着点心。
“哟,这不是我那大儿么?”朱棣嗓门洪亮,一进门就笑道,“回了家也不先去给你老子报个信,倒先钻你母妃这里来了。”
朱高炽见是朱棣,忙起身行礼:“父王。”
徐妙云嗔怪地看了朱棣一眼:“孩子刚回,一路辛苦,先歇歇怎么了?你倒来挑理。”
又招呼朱高煦,“煦儿也来坐。”
朱高煦早凑到朱高炽身边,拉着他的胳膊问:“大哥,辽东好不好玩?听说那边路都是平的,比北平好走多了?”
朱棣在主位坐下,喝了口徐妙云端来的茶,道:“你大哥回来,先让他喘口气。炽儿,在辽东半年,学问没落下吧?那边的事,回头细细跟我说说。”
朱高炽应道:“父王放心,孩儿每日都有温书。辽东的见闻,正想跟父王细说呢。”
屋里一时热闹起来,朱棣问着军营的事,徐妙云说着家里的琐碎,朱高炽一一应答,朱高煦在旁插科打诨,一家人聚在一处,满室都是融融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