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传话给陈国华,就说我身子又开始闷了,请他来看看。”
“这时候太医院恐怕不敢动……”
“那就说梦里又见着棉云了,醒来心头发慌。”她睁眼看向嬷嬷,眼里没了半点虚弱,“只要话说出去,就有人听得懂。”
嬷嬷不动声色地应了,悄声退下。
夜色浓得像墨,一丝风也没吹进来。她独坐在殿中,摸了摸那空着的侍寝牌匣,指腹轻轻一划,像是在咬牙。
她知道,皇上未必信柳棉云,但他也不信她了。
最难过的不是未得宠,而是得过之后被弃,那才叫人咽不下,吐不出。
这口气,她不咽。
第二日一早,日头刚照进养心殿,尚书房那边便送来了折子。
秦公公接过时扫了一眼,没吭声,只躬身呈上。
宋墨卿翻开看了两行,神色没变,往后一靠:“选秀又提上来了?”
秦公公低声道:“户部尚书为首,连带几位中宫老臣,说是宫里子嗣未稳,恐遗后患。”
“后患?”宋墨卿合了折子,淡淡一笑,“他们倒是会替朕操心。”
秦公公不敢接话,只静立一旁。
宋墨卿指节轻叩桌面,片刻后开口:“让他们再等等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,像是随口一句,“延禧宫的侍寝牌,收走了吗?”
“已按旨意处理,宫中都知晓娘娘身体不适,半年不得侍寝。”
“她可安分?”
秦公公拱手:“回陛下,据传昨夜延禧宫未熄灯至四更,娘娘请了太医院陈太医去诊脉。陈太医未敢多言,但话是说得绕,暗中推测旧疾未愈,需静养。”
宋墨卿闻言冷笑了一声,像是在听笑话。
“她若真会静养,早好了。”
秦公公轻声:“奴才以为,顺嫔娘娘怕是想再寻法子翻身。”
“翻什么?”他嗤了一声,“她倒真把朕当成软柿子了?”
说着抬手抹了抹额角,昨夜的事还在脑中盘旋。
他记得柳棉云退下时眼神不卑不亢,不高也不低,仿佛世间事都压不住她。那副模样不像宫女,倒像山野清泉,潺潺自顾流,不随人喜怒。
他忽而问:“她在御前……安顿好了?”
“秦某亲自安排,暂居东偏殿,近便听唤。”秦公公顿了顿,试探道:“是否需宣她过来请安?”
宋墨卿手指一顿,思忖片刻:“不急。”
“是。”
空气静了一瞬。
“传旨去延禧宫,就说她体弱多病,该静养,撤了她掌事小权,连内侍管事一并交回礼部。”
秦公公闻言一惊,但也只是低头应下。
宋墨卿没再说话,起身往外走了两步,忽又停住脚。
“她若再出什么幺蛾子,不必禀报,直接打发回封地。”
“奴才记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