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中年男子面容粗犷,一道疤痕从眉骨斜划至下颌,更添几分悍勇,身着绣金软甲,腰间佩着一柄玄铁阔刃重剑,剑身暗沉无光,却因饱饮妖血而隐隐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。
王承澈神色凝沉如铁,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冰凉的墙砖,望着远处山阴阴影之下,那些形态各异、正肆无忌惮的大口撕食着残骸的妖兽。
他不禁喉结微动,即便这些时日以来早已见惯了生死,看惯了血腥,眼底仍掠过一丝难以压抑的愤怒与悲悯。
王承澈轻轻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,摇了摇头,将那复杂难言的情绪甩开,侧过脸沉声问道:
“妖族见此城久攻不下,攻势渐缓,想必会分兵移向他处,不知虞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
虞震岳闻言,扶着凹凸不平的城墙,掌心摩挲着石面,目光扫过城外狼藉的战场,沉吟片刻,低声道:
“小友想让我随你一同支应各处,但眼下随我而来的两位筑基长老皆有伤在身,可用战力算上城中本有的钟、李二族,筑基不过一掌之数,小友一人离去,倒还勉强能够支撑,但若是我也不在此处,恐怕这临崖县不出五日,便会沦为一片尸海。”
他顿了顿,转身望向城内,只见断壁残垣间,幸存的凡民们面黄肌瘦,排着长长的队伍,正等待着稀疏的粥粮发放,虞震岳轻叹一声,继续道:
“况且,临崖县虽非巨城,却地处琅上郡相对中央的位置,更是坐落在长黎山脉这天然屏障的一处关键隘口之上,扼守连通郡东、郡西的灵力脉络与要道,一旦此地失守,偌大的郡东腹地,将门户大开,再无险可守,无地利可依托,妖族铁蹄便可沿此缺口长驱直入,肆意蹂躏……届时,死伤又何止十万?”
王承澈点点头,眼神流转,低低道:
“前辈,我有一事始终不解,琅上郡中,据我所知,筑基家族足有十数家之多,底蕴皆是不弱,可为何此番郡西遭劫,除了前辈所在的虞家以外,其余东部诸家,竟能尽数置身事外,作壁上观?唇亡齿寒的道理,他们难道不懂?”
虞震岳眉头顿时蹙得更紧,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与愠怒,他先前正是出于此虑,才会不顾族内一些反对的声音,亲自带着族中精锐筑基战力驰援而来。
可东部其他那几个根基颇深的筑基家族,却像是约好了一般,屡屡借故推脱,甚至避而不见。
他摇了摇头,无奈道:
“还不是云曦宗与西岭妖域的交易,以凡人血肉换取灵材,而先前几次妖族犯边,也确实都在长黎山脉以西便止住了攻势,从未真正大举东侵过,或许那些家族,也是打心底里觉得妖族不会侵犯东部。”
虞震岳长叹一声,继续道:
“琅上东部原本地广人稀,只有寥寥几个修真家族,灵田、矿脉、人口规模均远不及西部丰饶,可经过妖族前几次的扫荡与杀伐,西部残破,无数凡人与小家族被迫东迁避难,反而使得东部这些年逐渐繁盛起来。”
“那些家族逃的生天,在郡东安稳了数十年,享惯了太平,血性与警惕心早已被温吞日子磨灭殆尽,只顾着守护自家基业,哪还愿意轻易牵扯进西部的血腥厮杀,徒耗实力?”
王承澈闻言,也是沉默许久,毕竟他并非乡野散修,自小便在宗族中成长,自然明白家族看重什么。
但他明白,世风越是如此,越不应该混入其中,否则一旦局势倾颓,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过眼云烟,不复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