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一种足以让心脏停跳的死寂,笼罩了整座面馆,并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至整条街道。
时间仿佛被那根悬停在半空的筷子冻结了。
风不敢吹,光不敢流,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,都战战兢兢地凝固在原地。
面馆内外的所有亡命之徒,无论是凶名在外的赏金猎人,还是街头厮混的泼皮无赖,此刻都像被集体施了石化咒的雕塑。
他们的目光,死死地、带着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与恐惧,聚焦于那根平平无奇的木筷之上。
那不是魂导器。
那上面没有任何魂力波动。
那只是一根……路边摊随处可见的,用来吃面的筷子。
可就是这根筷子,刚刚以一种完全违背他们毕生所学、颠覆了他们对“力量”这个词汇所有认知的方式,轻描淡写地……废掉了一位六十五级的魂帝。
甚至不能说是废掉。
更像是一个成年人,随手弹飞了一只不知死活、试图挑衅自己的蚊子。
整个过程,不带一丝烟火气,却蕴含着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、绝对的蔑视。
“咕咚。”
不知是谁,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,那声音在这片死寂中,响亮得如同擂鼓。
饿狼团的成员们,脸上的狞笑早已僵硬,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。他们看着那个被一击轰飞、像一滩烂泥般嵌在远处墙壁上,胸口塌陷、生死不知的团长,大脑一片空白。
恐惧,像冰冷的潮水,从他们的脚底板一路淹没到天灵盖。
然而,对于在刀口舔血中活下来的人来说,恐惧往往是催生疯狂的最佳养料。
当生存的本能被巨额的赏金和同伴的倒下彻底压垮,剩下的,便只有赌徒式的癫狂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墙壁的碎石堆里,独眼狼挣扎着,咳出几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,他那只独眼之中,骇然与惊恐只是一闪而过,随即被火山爆发般的疯狂与贪婪所取代。
他看出来了,对方刚才那一击,没有杀意!
这说明什么?
说明他……心软了!或者说,他根本不屑于杀人!
这是一个机会!
“怕什么!”
独眼狼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,声音如同破烂的风箱。
“他再强也只有一个人!我们有十几号兄弟!武魂齐开,魂技糊脸,他还能挡得住不成?!”
“杀了他!十万金魂币,我们所有人平分!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,玩最美的女人!”
这声咆哮,如同一针强心剂,瞬间刺入了那些被恐惧攫住心脏的饿狼团成员体内。
是啊!
十万金魂币!
我们人多!
他只有一个人!
人性的贪婪,在这一刻,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。
“吼——!”
“一起上!”
“为老大报仇!抢钱!”
刹那间,十几名魂师的理智被彻底点燃,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体内的魂力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!
嗡——!
整个面馆,瞬间被五颜六色的魂环光芒所淹没!
黄、紫、黑!
十几名魂宗与魂王级别的亡命徒同时释放武魂,那场面何其壮观!
一头体型庞大的幽冥魔狼仰天长啸,锋利的獠牙闪烁着森然寒光;一柄漆黑的破甲重锤凭空出现,上面盘绕的第四魂环——那代表万年魂兽的黑色光晕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威压;更有诡异的藤蔓从地底钻出,如毒蛇般缠绕而来;漫天的淬毒飞针,在魂力的加持下,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!
刀光剑影,能量冲击,控制系、强攻系、敏攻系的魂技,在这一瞬间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,从四面八方,将那个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少年,彻底笼罩!
狂暴的魂力波动,将面馆内本就脆弱的桌椅瞬间撕成碎片,连屋顶的瓦片都在簌簌作响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力量掀飞!
这是足以让任何同级别魂帝都为之色变的、毫无保留的饱和式攻击!
然而,处于风暴中心的陈默,却只是缓缓地,抬起了头。
他看了一眼那根乖巧飞回自己手中的筷子,又看了看自己碗里,那本就不好吃,现在更是被震得汤汁飞溅、彻底凉透了的牛肉面。
然后,他长长地,长长地,叹了一口气。
那口气里,充满了无尽的委屈、深深的疲惫,以及一个普通上班族在下班前被老板临时通知要通宵加班时的那种,深入骨髓的烦躁。
“唉……”
他慢条斯理地,夹起最后一口已经泡得发胀的面条,无视了周围那足以撕裂钢铁的能量风暴,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,慢慢地咀嚼着。
仿佛那不是足以致命的魂技,而只是KTV里太过吵闹的背景音乐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他放下碗筷,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、梦呓般的声音轻声抱怨道。
“总有人,喜欢在我吃饭的时候……逼我加班呢?”
“连加班费都没有,这找谁说理去啊。”
下一秒。
他站了起来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,没有华丽炫目的魂环闪耀。
他只是很平静地站起身,像是吃完饭要出门散步一样,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,发出一阵“咔吧咔吧”的脆响。
“好吧,速战速决。”
他抬起眼,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第一次,染上了一丝名为“不耐烦”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