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,就是这个理。”萧然接着说第二点,“再就是‘分光影’。”
“咱们不管看啥,总有亮的地方和暗的地方,比如站在太阳底下,脸亮手暗,或者东西挨着桌子的地方暗,翘起来的地方亮。”
“素描就是用炭笔的轻重把这份亮暗画出来——亮的地方轻描两笔,淡点。”
“暗的地方稍微用力,重点,这样画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是平贴在纸上的,看着有‘鼓起来’的感觉。”
李丽质听得明白,轻声道:“就是不用填色,单靠炭笔的浓淡,把亮暗分出来,让东西显立体?”
“五娘说得太对了。”萧然笑着应下,又补充了句,“这俩点是根基,先把这俩练熟了,再琢磨别的。”
“我也就懂这些,真要往深了弄,比如怎么把形抓得更准、光影分得多细,还得靠世伯你这样真懂画画的人琢磨——我就是给你提个引子。”
阎立本握着炭笔的手紧了紧,眼睛亮得很:“就这两点,已经够我琢磨一阵子了!先练‘抓形’,再练‘分光影’,把根基打牢,往后画啥都能更稳。”
阎立本是画肖像的,抓形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。
素描里面,画头像是比较难的,阎立本已经会了,就是表现手法不太一样。
豫章公主拿起一根炭笔,在纸上轻轻划了划:“听着倒不难,就是得慢慢练,把手上的劲儿控制好,不然亮的地方画重了,暗的地方画轻了,就乱了。”
“六娘说得是,主要靠练。”萧然把剩下的炭笔往石桌上一放,“我这儿还有些柳木炭笔,世伯你要是想试,就先用这些练,往后找着更软的木料,再做些好的。”
阎立本当即拿起一根炭笔,在纸上轻轻勾了道直线,又试着轻重交替画了两道,感受着炭笔的浓淡变化,嘴角忍不住上扬:
“好,我这就试试!先把这‘抓形’和‘分光影’练明白,不辜负小郎君这引子。”
旁边的李渊看着他专注的样子,笑着对孙思邈道:“你瞧他这模样,跟见着稀世宝贝似的,倒让我也想试试这炭笔画了。”
孙思邈捋着胡子笑:“你这老头子,凑啥热闹,让年轻人折腾去。”
“小郎君,你能不能画一下,我们看看。”李丽质听懂了,但是没有见过素描。
“对对对,小郎君你展示一下。”阎立本也附和道。
“我会画的很有限,就试试这个箱子吧!”
“好!”李丽质点点头。
萧然调整一下位置,“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也不一样,找个好画的视角,透视好画点。”
萧然拿起碳条,开始起形。
看到萧然的线条不平行,萧钰忍不住,“唉...”
但是又没有说,怕影响萧然。
“是不是觉得不平行,不一样长?”萧然猜到了萧钰想说什么。
“嗯嗯,这个箱子是方方正正的,应该都是一样的吧!”萧钰说道。
“看到的确实一样,但是画的时候不能一样,这就是透视问题。”萧然解释道。
“透视?”阎立本发现这也是没听说过的。
萧然指了指院子门口的路,“就像是这个路,其实是差不多宽的,但是近处看着更宽,越远,就越窄,是不是?”
李丽质几人点点头,确实是这样的,这个是常识。
“素描的透视这些也是,近大远小,不能画成一样的,一样的很难立体...”
萧然说话的时候一个正方体出现在纸上,萧然拿起纸,“这样看着是不是立体点?”
“好像是的。”豫章公主点点头。
“钰娘你试试,如果一样长,画出来什么样。”
“好!”萧钰跑去找来纸。
拿起碳条画起来。
李丽质张二丫也凑过去看了看。
一样的确实看着别扭,而且没有立体感。
“真的不太行...”萧钰笑了笑,服气了。
之前没有想这么多。
按照萧然之前的法子,近大远小,还不怎么平行,透视感出来之后,纸上的正方体就舒服了。
“嗯,钰娘这个也有立体的感觉了。”李丽质看了看说道。
萧然握着柳木炭笔,先眯眼盯了会儿桌上的方箱。
箱子朝着太阳的一面亮得发浅,背阴的一面沉得发暗,亮与暗的交界线在箱角处轻轻弯了道弧。
他指尖在纸上虚虚比了比,随即手腕轻压,炭笔侧锋贴着之前画好的箱形边缘,轻轻扫过背阴的那面。
“先找‘明暗交界线’,就是亮和暗的分界。”
他一边画,一边低声解释,炭笔在纸上留下一层淡淡的灰,“这线得跟着箱子的形走,不是直的,得弯一点,才像箱子真的有棱角。”
阎立本的目光瞬间锁在那道若隐若现的交界线上,呼吸都放轻了。
他画了半辈子肖像,也懂“哪里该深哪里该浅”,却从没想过要先找这么一道“线”。
往日画人物脸颊,是凭着感觉在颧骨处加墨,可萧然这样先定好明暗的分界,再慢慢铺调子,倒像是给物件“搭了骨架”,稳得很。
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,看着炭笔在萧然手里转了个方向,从侧锋换成笔尖,在交界线旁轻轻压了压,那片灰瞬间深了些,成了箱身的暗面。
“暗面也不能全黑,靠近交界线的地方深点,往边上得慢慢浅下去。”
萧然的手腕轻轻转动,炭笔的痕迹像细沙似的铺在纸上,暗面渐渐有了层次,“不然看着像块黑补丁,不真实。”
李丽质也忍不住凑近,指尖几乎要碰到纸面。
方才还是平平的线条,不过添了几层炭灰,纸上的箱子竟像慢慢“鼓”了起来。
她平日里见惯了长安画师的山水,那些画里的亭台楼阁是勾了线填了色,透着仙气儿,可眼前这箱子,没有颜色,只凭炭笔的浓淡,却像能伸手摸到箱角的棱,比那些亭台更“实在”。
“这...这看着竟像真的箱子蹲在纸上了。”
她轻声感叹,眼里满是诧异,“往日看画,是瞧着好看,今日这画,倒像能摸得着似的。”
豫章公主也点头,指着箱子的亮面:“那亮的地方怎么不画?”
“亮面要留着,只轻轻扫点灰就行。”
萧然说着,用炭笔最细的那头,在亮面处轻轻带了两道,像是阳光照在上面的细痕,“要是画满了,就显不出亮了,得‘留白’,跟写诗留余味似的,只是这余味是‘亮’出来的。”
萧钰站在旁边,看着纸上的箱子一点点“立”起来,脸上的疑惑早没了踪影。
方才他画的箱子是平的,可萧然添了这几层炭灰,竟像给纸上的箱子安了“前后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