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此刻,不论天下人如何看待公孙度,可在辽东之地,公孙度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毫无疑问的王,人们发自心底的尊崇他,愿意追随他的脚步前进,厮杀。
狂热的情绪蔓延着,军兵们奋力呼喊着,手里散发寒光的兵刃被他们高高举起,以此来表达着他们的激动兴奋。
“使君来了,这场战事我等必胜。”
“一定会的,使君这样的天上人,那些野蛮的鲜卑人如何能够抵挡?”
“哈哈哈,前进,吞并辽水之地,将鲜卑人的牧场化为我等的农庄!”
“哈哈哈,吃饱穿暖,家里的小崽子也长大了,而今兵甲充足,正是为他们挣下家业的时候。”
军兵们交头接耳,一边呼喊,一边传达着各自不可抑制的兴奋想法,他们中有普通的辽地军兵,也有刚刚参军的辽地良家子,还有渴望军功、土地乃至财富的府兵子弟。
如果说此前他们还对进发草原有所疑虑的话,当公孙度出现时,那些疑虑便都随着面见公孙度的激动而烟消云散了,所有人都坚信着,只要有公孙度在,有公孙度的带领,他们就一定会取得胜利,因为高句丽、三韩、乃至幽州、冀州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。
或许,就连公孙度自己也想不到,仅仅是现身于军前,就给辽东军兵带去了怎样的变化。
在军兵的热烈欢呼中,公孙度进入了中军大帐中,这里的军将们脸色虽然激动,却多出了些许沉稳,负责军中筹划的文书官们尽职尽责的在中央沙盘上忙碌着,不断将一条条情报复现在沙盘之上。
公孙度见此,神色略带欣慰的颔首,落座之后将目光投注到了为首将领身上,公孙模,当前公孙家最具潜力的年轻将领,其军事能力早在三韩之战以及幽州交锋中便得以展现。
“说说吧,北边的鲜卑人有何举动?咱们如此大张旗鼓,北边再迟钝,此时也该反应过来了吧?”
公孙模正是前军将,当即上前抱拳行礼,随即指向中央沙盘,就着上边的山丘旗帜讲解道:
“自我辽地动员以来,山北商道便就断绝,鲜卑人已经开始捕杀来往两地的商队斥候了,同时,辽水之畔的胡部帐落,也都在鲜卑头人的命令下开始向草原迁徙.....看样子,对方是要避我军锋芒!将我等引入草原,再进行袭扰围歼,呵呵,鲜卑人的老招数了。”
公孙度上前,望着无数斥候探子费尽心力绘制的沙盘地图,从地图上看,沿着辽水上溯,有着大片经过辽水浸润的沼泽,这里水草丰茂,汉人看不上眼的土地,却是那些在草原吃沙子的胡部牧民梦寐以求的草场。
沼泽松软,不易行军,真正通往草原的道路,却是坐落在山谷之间,这里地形并不险峻,可林木葱茏,是个随处都能藏兵的险地。
想到鲜卑人对汉地的贪婪,公孙度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,以鲜卑人的组织松散度,这片区域间,必然还存在不愿远离胡部帐落。
他的嘴角微微翘起,露出猩红的舌头,手掌在北边连绵的山丘、森林上滑过:
“既然如此,公孙模!”
公孙模的目光从沙盘上收回,出列抱拳应道:
“末将在!”
“命你率领前军出击,给我清扫这片区域,大战在即,此处便是我等的心腹之地,我不允许辽地还有不归附我方的势力存在。以战养战,大军所过之处,从者征募丁壮从军,妇孺则命其驱赶牲畜随军,不从者全部诛杀!
八月中之前,务必抵达鲜卑农庄所在,给我牵制住此地鲜卑大军,万不可放过此地民众归草原。”
“诺!公孙模领命!”
公孙模慨然应命,接着露出一抹残酷笑容,这种靠着暴力屠杀席卷一地的任务,他在三韩早已驾轻就熟。
“木央!赵真!”
公孙度再度开口,看向帐内仿若阴影一般的木央,以及在军帐中毫不起眼的赵真,待其出列后才凝声问道:
“通往山北的轨道路线是否探明?轨道建设准备工作到了哪一步?”
面容苍白,好似朽木的木央脸上的肌肉动了动,大袖一展,递上一副完整图册道:
“回禀使君,经过黑衣卫的精心探查,北山丘陵河谷之间共有数十条通道,其中可行大车,可开轨道,并且路程最近的线路已经确定。”
公孙度接过图册,与此时常见的图册不同,木央献上的图册所用的技法乃是脱胎于海上识别方向的牵星术,以及经过公孙度补充后发展而来地图绘制技艺,其最明显的一点便是表明了横纵坐标,那是以襄平起始的经纬线。
这个时代,想要在草原、森林中探出一条最佳路径,并不是一件易事,故而人们习惯性的地图绘制中,地图的长短,往往是以人行进的时间长短而定的。例如平原地形,在此时的地图中就显得狭窄逼仄,而山区险道则显得漫长无比。
可以说,此时的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尚且处于二维时代,尚未意识到精确绘图的巨大意义。
公孙度定眼望去,图册的页码很多,对道路土质,高度,以及沿途的势力都有所描述,由此可见黑衣卫对此事的用心。
而在那繁杂的线路中,一条标红的线路极为醒目,它从高显城出发,沿着辽水左近的山谷北上,遵循地形起伏最低且直线最短的原则,最终抵达鲜卑人控制的农庄地区。
“善!”
看到手里这副汇聚无数人心血,并且脱泥于这个时代的成果,公孙度心中的喜悦比战场胜利还要高兴,因为眼前的图册的绘制成功,也同时意味着,公孙度早年布置的草原商队探子,同样能够牵星术来完成精确地图的绘制。
公孙度明白,这样精确且科学的图册,放在汉人手中,将远比火枪大炮对鲜卑人更为致命。
自此以后,鲜卑人惯用的袭扰,牵扯战术,妄图将汉军拉进陌生战场的战略将失去意义,人心最恐惧的并非死亡,而是对未知的恐惧,当军队精确知晓自己的位置时,心中的彷徨便能消散,拥有先进武器的他们在面对汹涌的鲜卑人时,也就能发挥更大的战力。
合上手里的图册,公孙度看向另一人。
赵真脸上的皱纹更多了,这些年随着战争武器的进步,他从前的学识逐渐跟不上发展,而今已经沦为一个纯粹的技术官僚,今次也是由公孙度征召,前来为大军建设北山轨道。
“回禀使君,高显城左近,水泥炉窑数月未熄,辽水上的水轮经久不停,预制的水泥板,以及实木轨道堆成山,加之各地支援的人手,半月之内,属下能保证山道通畅,能够行制式大车。两个月内,属下能保证简易轨道铺设完工。”
赵真拱手,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自信。
“哦?”
公孙度挑挑眉,他回忆起船只靠岸时看见的巨大水轮,以及岸边那直插天空的烟柱,与赵真的话语进行对照,当即恍然,接着想起土垠方陌等人的研究,禁不住提醒一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