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后公孙度也未对巨鹿郡太守进行处理,只是发布命令,各地州郡可以申请赈灾粮种类,不得私下贩卖。
“敢问老丈,渤海郡的农庄中,使用最多的货币是什么?纸钞?还是铜币,亦或者从前的铜板?”
另一边,更为关心经济的王烈则是询问起了纸钞在民间的使用状况,他在老者面前摆出几张不同花色面额的纸钞,一枚新近铸造的铜币,以及泛着绿光的老式铜板。
经过糜竺的严肃询问,老头这回谨慎了些,他仔细看了眼发问大官,待看清了对方案几上的钱币时,仍旧下意识的吞咽了几口唾沫。
“回禀官爷,乡野之间,还是使用铜板为多,官爷这里的新式铜币,份量足,制作精美,大家都很喜欢,收到手里都是要藏在家里的。
至于工坊,对外采购售卖上,大家伙使用纸钞的多一些。其一是官府的仓库都是使用纸钞进行交易,我等货品大多都是与官府交易的。其二则是铜板太过沉重,转运不便不说,还容易招惹盗匪。
当然,乡亲们还是更喜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铜币,所以每次工坊收款,我等都要去城里兑换一定数量的铜币,用于乡亲们的发放。”
“善!”
比之糜竺的严厉,王烈就要和蔼得多了,从老者的言语当中,他清晰意识到了纸钞开始在民间商贸中充当媒介作用,这说明纸钞作为一种货币已经渐渐开始被民众所接受,王烈闻之也感到一阵欣慰,不枉他们财部为之奔走劳碌。
很快,同行的各部门主官都开始询问起地方详情,其中涉及到税务,刑律,治安等多个方面,老者也非全人,许多问题回答的模棱两可,众人也不以为意,当前不过是前期调查罢了,在今后的日子里,随着各部门的深入地方,一份更为详实的地方调查报告才会出炉。
公孙度巡视,绝非诸侯的耀武扬威,他所带着的不仅有精锐武力,还有代表着中央权力的各部官吏,这些人通过他们的眼睛,将地方上的施政景象进行记录,再辅以属吏的田间调查,以直观的形式考察地方的同时,也将中央的权威渗透到地方乡民眼前,以此杜绝地方官吏进行乡权垄断。
“启禀使君,属下乃是管太守的属吏,此次沓氏的借款,正是小的操办。”
在众人对乡民询问结束后,管宁招来一名属吏,前来向公孙度汇报。
公孙度此前便从管宁的讲述中意识到了,沓氏已经开始了金融业转型,那些玩股票发家的一帮大款,完成原始积累之后,终于开始走向了自我繁殖的道路。
想到这里,公孙度瞥了眼还在为纸钞得到百姓承认的欣喜当中的王烈,比之那些商徒的野心,王烈这样的士人,就要显得稳重多了。
“沓氏而今如何了?为何能吸引尔等前去借款?”
管宁的属吏面对公孙度的询问,先是整理了下思绪,接着向公孙度缓缓道来:
“回禀使君,沓氏而今繁华远胜过往,当然,其地价寸土寸金也不为过。
城中股票交易所汇聚天下财富,这使得沓氏的市场极为兴旺,来自倭国的奴隶,三韩的绵布,夷州的石蜜,辽地的皮毛,中原的丝绢,都通过水路汇聚于此.....
因为贸易盛行,加之沓氏不缺钱,这便使得沓氏沦为北地最大贸易港,也是最大的大型商品交易站。
而在贸易过程中,负责钱币兑换的商人们便联合组建了钱庄,专用于各家贸易划账,以及发行飞票用于异地存取,发展到后来,钱庄也开始对外贷款。
有技术的小商人,出海的船主,以及如我渤海郡这样的官方,都是沓氏钱庄的客户!
使君问为什么要去沓氏借钱?因为只有沓氏有钱可借,渤海郡钱庄只会向有资产的商贾放款.....”
说到最后,眼前的属吏对渤海郡那些顽固且势利的钱庄管事很是不满,在他们看来,就连管宁都在为乡亲父老谋福利,那些钱庄人员却因惧怕风险,不肯向农庄发放贷款,简直就是不为人子!
“怎么回事?在辽东某听闻农庄是钱庄的最好客户。怎么到了渤海郡,农庄反而成了钱庄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了?”
听到眼前属吏的抱怨,公孙度不由转头,向着王烈质问道。
“这这.....”
王烈闻言,也有些无措,其实光凭借属吏的言辞,以及此前管宁的讲述,他就能猜到这背后的利益交锋。
别看那些钱庄管事是财部麾下的普通小吏,可这些人手里掌握着巨量贷款的发放之权,这些钱在而今货币紧缩的时代是相当有吸引力的,辽东郡的钱庄为了成绩,可以无视风险,向那些生机勃勃的农庄发放贷款,渤海郡的钱庄同样可以为了利益,选择其他的对象.....
联想到管宁对商贾的打压,王烈便知道钱庄手里的那些钱到了谁的手里。
但王烈却很难因此而指责本地钱庄,盖因财部根本就没有关于倾向农庄贷款这一条款。对麾下的钱庄来说,手里的资金安全最为重要,比之放贷农庄的风险,将之借给大商贾显然更为安稳。
强者愈强,富者愈富,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,这在简单的贷款发放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。
若是纯粹的优胜劣汰主义者,可以对此置之不理,可对王烈这等还抱有天下为公政治理想的人来说却说不能忽略,面对公孙度的询问,他凝重颔首:
“此事,仆会严查,若有违规,必会严惩。对于起步农庄缺少资金之事,或许能在财部设立专项资金.....”
比之从前,而今的王烈更为喜欢使用经济手段这种更为缓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