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玄菟郡有府兵献计,可在大辽水上游设置造船厂,供应上游物资转运。中间的山区隘口,一方面可派遣胡兵驱赶牲畜补给,另一方面,可派遣民夫赶工,修建简易轨道。最终实现水路-轨道-水路的转运路线。”
听着木央的解说,公孙度不停颔首,为辽地军方的奇思妙想赞叹,至少公孙度从前就没有想到,他与此时的人们都进入了思维误区,认为只要航道不通就用不了舟船,哪里能想到船不能越过行路,可造船厂却可以。
公孙度低头翻开书册,这只是一份简易的作战计划,并未写明制定者名姓。
“哦?想不到,府兵中也人才辈出。献计者何人?”
“玄菟郡人士,卑衍。此人,乃是羽林营出身。”
木央闻言,低声回道。对于羽林营学子的能耐,木央同样深有体会,这些人不同于那些眼高于顶的士人们,他们的年轻的身体中,往往有着让人惊讶的能量,这在木央负责的情报工作中便得以展现。
“嗯.....”
公孙度颔首,并未对卑衍过多评论,只是将此人的名姓记在心中。
他望着地图上的辽北群山,眉头微蹙:
“在辽北设立造船厂想法确实天马行空。不过,可行性如何?有论证过吗?”
“有过!而今辽东的舟船越造越大,且越造越快。想要在辽北建立一个简易造船厂,难度并不大。无非是开辟厂房,设立器械,以及补充原料罢了。熟练工匠、操船水手辽东都不缺。
而且,即便不用器械,仅仅靠着郡兵同样可以造船。辽东民间流行的一种棺材船,这种使用标准板材,利用金属扣件组装的船只,制作简便,载重量大。
尽管有着防护薄弱,不耐风浪,容易漏水等缺点。可在辽北这种舟船绝迹的地方,棺材船承担的任务也不过是转运军资、人员的任务,鲜卑人也没有水军,足以让这种简易舟船纵横辽北之地了。”
“善!”
公孙度闻言,仔细翻阅了计划的后半部分,其中涉及到了辽北山区轨道的修建计划,轨道的线路主要还是沿袭了鲜卑人往常的进军路线。
计划中不仅罗列了轨道修建需要的人力物力,还指出了其中的要道兵站建设,算是一份可圈可点的计划书了。
让他极为满意的是,计划书很有他的风范,使用了大量图表、统计了充足数据,很合公孙度的胃口。
“行书襄平,让人按照计划着手办理,不得有误。”
公孙度自认为不算什么军事天才,故而对于战事的具体筹划,他还是愿意遵从前线的军官意见,当即大笔一挥,同意了这份计划书。
接下来,公孙度继续批阅公文,其中大半都是各地发来的春耕统筹报告,作为农业国家,春耕的重要性不论如何重视都不为过。
击败袁绍之后,公孙度已经掌控了河北平原,山东半岛大部,加上辽东地区,环渤海地区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这些地区农业生产时间各不相同,从公文中可以看出,各地官府在春耕统筹工作中,也从以往的种子耕牛,到如今的良种、耕牛、农具农机。
农具农机的发展提高了农业效率,它们的存在,让以往繁重的农业工作变得简单起来,这就不得不引起了各地官吏的重视,公文上关于推广农机农具的呼声也越来越高。
啪!
想到去年冬日的少雪,以及钦天监人员对今年灾年的示警,公孙度皱皱眉头思索片刻,最终他抛下毛笔,甩甩袖子,对着室内左右侍卫道:
“走,去城外逛逛!”
轰隆隆!
骑兵行动的巨大声响,让沿途的官民迅速远离官道,人们敬畏的看着金甲骑兵在眼前越过,公孙大旗招展,红色的镶边让每一个直视他的人都不由打个寒颤,仿佛那看见了那抹红色代表的铁血杀伐。
铁甲骑兵开道,左右亲随披甲持刀严阵以待,旌旗招展间,公孙度出城巡视。
那些期盼着公孙度微服亲访的人怕是要失望了,公孙度从来都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了第一位,他很清楚,以他在此时的所作所为,拉来的仇恨杀他个千百次都不为过。
对公孙度来说,邺城并不是一个善地。这里有太多的士人的痕迹了,以他与士人之间隐隐的敌对关系,公孙度可不敢担保没有人会对他行刺杀之举。
城外郊野中,几十里便有一座华丽精致的庄园,沿途的河流之上,水力的磨坊水碓随处可见。
田联阡陌的情况仍旧存在,只是让公孙度感到颇为欣慰的是,地里少了衣衫褴褛的农人身影,多了些驱使耕牛的强壮汉子。
原因嘛,公孙度很清楚,士人们为了保证家主财富不对外流失,采取了内部主动分田的措施。这样尽管避免了田产损失,可在累计的天价雇佣费用下,田产上劳作的佃户奴仆却在公孙度的严令下不得不加以遣散。
这就使得田野中少了那些耗材的身影,多了汉子这种身高力壮,行事极有效率的农夫进行劳作。
啪!
远处,汉子手里的长鞭在空中一甩,发出一声炸响。
哞!
在鞭梢的威吓下,黄牛不满的哞叫一声,继而埋首前行,连成片的农田,使得耕牛不需要转向,遥遥望不见尽头的田野,让这头老黄牛都感到了一丝绝望。
而在耕牛背后,穿着轻薄单衣的汉子熟练的操作耕犁,将更深处的土壤翻耕出来,随着黄牛向前,缓缓挪动的耕犁在田亩中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。
公孙度驻马,视线从汉子身上移开,远处,一架马车远远驶来,车夫沉稳的掌控马匹,沿着土道腾起长串黄烟。
随着腾起的烟尘渐渐跌落,隐隐的,公孙度见到马车驶入了一座庄园之中。
此刻,精致而不失华贵的庄园内,宽袍大袖的士人济济一堂,只是与从前的恣意张扬不同,而今的他们眼神中都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焦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