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踏!
包有干草的马蹄踏在被冻硬了的官道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那声响越发近了,曹军骑兵带给众人的压力,让芦苇丛中的流民们都摒住了呼吸。
田喜整个身子的肌肉都绷紧了,自从在流民口中得知了他们的遭遇,以及他们要偷渡大河的愿望时,他就知道,他与这些流民并不是一路人。
乱世不仅带给人们苦难,也能给人历练,它让田喜能够清楚看清自己的价值,已经享受过优渥生活的他,并不愿意去乡下忙忙碌碌种地过一辈子,也不愿意带着被清算的可能去投奔公孙度。
他知道幽州骑兵的编制,了解骑兵作战的技法,知道一些幽州突骑的战术,让田喜有了被诸侯重用的资格,经历过信都大战,知晓了幽州军火器威力与形制的他,同样也具有他人不可替代的价值。
至于这处芦苇荡中的流民?田喜早在营地中就发现了,这些人的兵器少得可怜,且都还是以小型短刃匕首为主,难以对他造成威胁。
再说,曹军就在眼前,这正是他最好的出头时机!
念及至此,田喜缓缓挪动身子,避开了旁边想要拉他一把的年轻人,小腿抵在了冻土上,预备着向外冲刺。
唰!
就在骑兵快要经过这一区域时,田喜猛地发力,整个人从芦苇荡里站起,像个子弹一般朝着官道上冲去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旁边,年轻人压抑而恐惧的呼喊传了出来,他想不到,营地中这个少年人会如此的不安分,竟然敢在曹军骑兵路过时行动,难道不怕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曹军对他下杀手吗?
但很快,年轻人的担忧便被愤怒所取代,因为,田喜冲刺的方向,正是曹军骑兵之所在,既然不是送死,那么这人的目的便很简单了,他要投敌!
“站住!”
年轻人张口呼喊,他掏出匕首,快步向前,想要将那个小子杀死在眼前。
“我要投军!我要举告!!”
田喜举着双手,在现身在官道上的一瞬间便喊出了他的所想。
官道上的曹军骑兵早就被芦苇中的动静所惊,随着为首的骑士命令,骑兵们纷纷弯弓,对上了钻出芦苇的田喜二人。
“我要杀了你!!”
年轻人愤怒的声音伴着白气在这寒冬中飘荡,他恶狠狠的看着官道中间举着双手的田喜,高举在手心的匕首泛着寒光,好似夺人性命的毒牙。
曹军骑兵军官看见了泛着杀意的年轻人,眉头微皱,箭头转向,箭矢撒放而出。
噗!
田喜感受到了箭矢刮过脑袋的冷风,随后便是箭矢入肉的声响,他慢慢回头,就见到了那个年轻人死不瞑目的样子,对方嘴里吐着血泡,手里的匕首晃悠着,想要在最后时光尽最后努力也要将田喜灭杀。
当啷!
匕首跌落在地,田喜稍微挪动了下身子,避开了可能砸中他脚趾的武器,对着年轻人的躯体,暗自摇头:
“蠢货!”
但很快,田喜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,一支支箭矢寒光瞄准了他的头颅,为首的骑兵军官轻轻策马,来到田喜的跟前,下巴微抬:
“你要投军?还有举告?”
一刻钟后,刚才还汇聚着上百人的流民营地陷入了火海之中,肆虐的火焰无情的舔舐着周围的可燃物,燃烧的芦苇噼啪作响,与火海中瘆人的痛呼夹杂,闻之让人侧目。
一队队骑兵手里持着火把,他们就像是祝融麾下的无情使者,朝着广阔的芦苇荡泼洒祝融的荣光,随着火点增多,大河南岸的芦苇荡立即陷入了漫天大火之中。
空中漂浮着黑色的灰烬,带着火星的残渣在热气的带动下,携带着火种向着各处蔓延。
田喜面无表情的看着火场,面上并没有作为火灾起源的负罪感,更为残忍的事,他在黄巾军中多做过不少。
“不错,今次捕杀逃民,你功劳甚大。我会向主公禀报你的功绩。”
旁边,刚才的骑兵军官跟在一个高大军汉背后,军汉身上披着汉军制式铠甲,戴着钵胄,他来到田喜跟前,轻轻拍打田喜胳膊,语气带着赞扬道。
田喜面带恭敬与感激,连忙称谢,他知道,眼前的壮汉是此地的军事长官,名叫于禁,是真正能与曹操取得联系的大人物。
于禁面上一脸横肉,此刻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对着眼前少年微微颔首。
尽管在心底他很鄙视少年的为人品性,可他也知道,很难用品性去评判眼前少年这般的底层百姓,能力,才是这些人能否翻身的关键,正如曹操经常在他们面前提到的那般,唯才是举!
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投军者,于禁并不是完全相信,他不仅通过军中的幽州人对其进行了盘问对照,还让其亲眼目睹了眼前的大火。
可以说,面前的这场大火,与其说是对流民的围剿,还不如说是于禁对田喜的考验。
随着接触变多,来自幽州、辽东的情报都逐渐完善起来。
其中关于公孙度的情报也越发厚实,其人的形象也变得立体起来。于禁从得来的情报得知,公孙度是个极为善于伪装的人,他亲善底层百姓,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现世圣人,以换取那些愚昧黔首的效忠。
呵!可笑,底层黔首的忠心值几个钱?一千百姓,还不够十个精兵打的!
尽管于禁对公孙度的种种举措表示不屑,可他同样清楚,公孙度绝不会允许手下出现田喜这般的恶劣之人。
想起书信中曹操提到的关于火药的研发进展,以及字里行间曹操表露出的急躁,于禁对眼前的少年人越发重视起来。
若田喜对他所讲的情报为真,那么,以他对公孙度军队的见识,其对曹操幕府在山阳郡的火器研发将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“若你所言为真,我亲自带队,送你前去山阳郡面见主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