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2章 行刑(2 / 2)

这些人,比起那些真正对他们动武,施加纯粹暴戾杀戮的乱兵,他们的恶来得更加隐蔽,百姓的仇恨也就更加轻微。

申河来到赵柯的面前,指着面前老者的面目,对台下的观众道:

“认识这位贵人吗?咱们赵村的赵老太爷!”

“认得!谁不认识赵扒皮嘛?”

人群中响起一片应和声,随之还有一股哄笑声。

“你们或许会问,赵柯此人为何今日也被押在了台上?他有何罪过?

毕竟前几日动手屠村的是那些外乡来的乱兵,与咱们的老乡贤有何关系?”

随着申河的提问,观众中不少人都随着颔首,其中大多是赵村之人,他们多是赵家的旁系,心中还残留着对本家的偏爱。

“你们或许会说,不就是造反吗?杀人夺财,我们抓了赵柯,不就是为了他家的家产,为了他家的土地,杀了他,是为了不留后患。”

“哈哈哈!”

人群再度发出一声哄笑,盖因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做想,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太多次的民乱,为首者的作为也大多如申河所言的那般,名义上是为民起义,实际上做的却还是打家劫舍的事。

这类事虽然百姓看破不说破,可心中自有杆秤的他们,还是对这种行为颇为抵触。

这是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下意识提防,毕竟赵柯因为家财而被盯上,被杀,被劫,那么这样的遭遇就随时可能落在他们自己头上。

这本应是造反者与旁观百姓之间的一种无言默契,可不曾想到申河今日主动打破。

望着那些随着问题轻轻颔首的人,申河露出一抹畅快的笑,他大手一挥,声音铿锵有力道:

“可我要说!错!大错特错!

他赵家的地,我们一亩都不会要,他赵家的家财我们一文都不会取。

今日我等审他还有这些人,只有一个原因,那便是他们有罪!”

嗡嗡嗡!

人群再度发出嘈杂,申河的言语超过了他们的想象,哪里有造反者不抄家,不抢劫,反而费时费力的给人论罪?

赵栓闻言却是眼神一动,他忽地想起了申河此前关于黔首当家的言辞,想起了今后百姓美好生活的畅想。

难道说,申河说的不是妄想?那个公孙使君说的是真的,百姓真的有那么一天?

申河那掷地有声的话语,民兵们的异常举动,给了这个濒临绝望的汉子一个崭新希望。

不止赵栓,人群中许多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,当一个人,一个势力,行事不为财,那么他们必然有更加崇高的目标与理想。

“赵家的钱财,土地你们不要,那给谁?难道是给那什么公孙使君?”

人群中立时有人高声发问,说话的同时他眼睛里透着希望,希望自己的猜测落空。

申河没有让人失望,他连连摇头摆手,望向那些目光热切的人群:

“当然不是!使君说了,耕者有其田,赵家的土地,当然是给要种地的乡亲们。

赵家的财货,都是剥削大家伙来的,当然是将他们再还给大家。”

“喔喔!”

果然,得到确认的人群发出比以往更加响亮的欢呼,这一次不止汉子,旁观的老者、小孩、妇人都发出了充满欣喜的欢呼声。

“你们!你们敢!?夺我家财,抢我田土,你们与那帮土匪有何区别?

还说什么当家作主?

用了我赵家的田亩,花了我赵家的财货,你们的良心就不会不安吗?

立身不正,你们口中的新世道,看来也不怎么样!”

台上的赵柯终于忍不住了,顾不得身上的疼痛,他伸长了脖子,朝着周围的民兵百姓怒声呵斥道。

出乎申河的预料,身上残留着豪强余威的赵柯发言,当即便就压下了一大片百姓的热情。

看到那些百姓被自己的言语所动,赵柯愈发来劲了,他挣扎着,继续喊道:

“赵村的乡亲,你们不要忘了,你们可都是姓赵,今日他们敢对我下手,今后就敢对你们下手。

想想你家的田亩,在这些暴民手中能保得住吗?

还有那些外姓乡亲,我赵柯这些年对你们不薄啊!

外边尸横遍野的时候,是谁给了你们安身之地,给了你们地种?

没有我,你们早就死了!今天你们这样害我!你们不怕被鬼神上门,不怕良心谴责吗?”

披头散发的赵柯身上仍旧带着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赵扒皮的威严,一番话讲出去,当即便将那些呼和着审判他的乡亲逼的闭上了嘴。

“对啊,若是没有赵老爷,我们就没有地种,早就饿死在荒野了......”

有佃户开始感念起赵柯的恩德,小声嘀咕着。

“赵家的地也都是祖上传下来,财货也是辛辛苦苦积攒得来的,我们种地交租,天经地义啊!”

有赵姓的村民被赵柯的言语说动,当即小声反驳着,但其实心底打的主意还是怕农庄剥夺他们手中拥有的土地。

王安看到百姓眼中的失望与黯然,当即暗叫一声不妙。他深知百姓们的固有思维导致的困难,剥夺豪强土地存在的道德阻力一直存在。

公孙度因为辽东的土改,以军队的暴力强行为之,自身承受了屠戮豪强的道德谴责,其余波影响至今还在。

豪强士族一旦对公孙度口诛笔伐,便必要谈起辽东发生的那场腥风血雨。

因为不论何人何地,夺人家财土地这种行为,在朴素的道德观中,都是要遭到谴责的。

并且王安还敏锐的意识到了一点,百姓反感的是赵柯这样的恶霸地主,而不是地主本身,这些受到压迫的百姓内心深处,其实都是向往地主的。

赵柯言语中触及了土地归属,让人们开始对农庄生起了抵触情绪,这其实是相当不妙的。

“申河出岔子了,你去告诉他一声,先讨伐赵家的罪责,引起百姓的公愤,最后再提土地!”

王安念及此处,转头向一名亲信耳语道。

他敏锐的意识到了,真正抵触农庄政策的人,在百姓的比例其实很小,盖因这些人本身就是拥有土地的有产者。

他们的话语习惯性的被百姓聆听,让那些空无一物的无地农民产生了莫名的恐慌。

王安只要点破在场百姓中占绝大多数的无地农民的幻想,便能立即扭转局面。

申河正因为场面的突变而有些无措时,前来传话的军官话语让他重新有了思路。

“好!既然说起土地,那咱们就说赵家的地。栓子哥!你上来,说说你家的地是如何没的!”